他們從未考慮過這種方法。
這樣不好、那樣不行的話怎麼辦呢?那就隻能從精神層面下手了。他們在夢境中抓取并生成審神者潛意識中最害怕的情景,說直白一點,就是每晚順着審神者的想象,去扮鬼吓他。
于是在這之後,自從來到這裡就開始做噩夢的審神者們,最終都會恐懼大于善意,然後迅速辭職離去。
而将夢境穩固需要幾天的時間,因此他們才會在這幾天内都閉門不出。
這個方法屢試不爽。
卻沒想到在清水悠這裡碰了壁。
“我覺得比較重要的一點是,”笑面青江托着腮道,“我怎麼感覺,他對夢裡的事完全沒有記憶啊?”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他在夢裡也沒有現實的記憶呢。”
這一點之前大家也有所猜測,現在被三日月宗近明确地點了出來。
“嘛——真是的!”亂藤四郎抱怨道,“這樣不就是完全沒用了嗎?”
而且在這之前審神者們的夢境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恐怖片段,從沒有過這麼完整的——他們還得順着夢境設定去演戲!
還好夢裡自帶陰暗濾鏡,不然不知道多少付喪神要暴露出來了。
藥研藤四郎沉吟:“不,也不是完全沒用。”
“大家都清楚,等他走之後,我們就徹底沒有機會再尋找大将了。”他擡起眼,掃過所有人,“所以現在要拉長戰線,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期一振點點頭:“嗯,正好我們還完全不了解他,既然他在夢裡時大概隻有十六七歲的年齡,那說不定……也是一個不錯的了解渠道。”
他想着夢裡那個少年表現出來的樣子,困惑就一點一點纏上心頭。
藥研藤四郎對他和哥哥的想法已經南轅北轍一無所知,想了想自己印象裡那位審神者,贊同地點點頭。
剩下的人除了三日月宗近之外,與審神者更是連面都沒見過、或者隻有一面之緣,于是也沒人提出異議。
加州清光一如既往沒說話,旁邊的大和守安定積極參與讨論,他便無所事事一般觀察着在場的人。
然後在視線落到某處時,微微一愣。
……那位殿下這是什麼表情?
許是他注視的時間太長,三日月宗近看回過來,笑着對他點了點頭。
加州清光反應過來,動作幅度很小地行了個歉禮,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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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鐘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當清水悠再次清醒,天色已變得熟悉,時針也指向他每日都會看見的時間點。
他熟練地出門去給自己做早飯,鶴丸國永在今天打着哈欠慢了一拍才跟上來,清水悠走出廚房,“你那份在裡面。”
“……噢!”鶴丸國永立刻清醒了幾分,“謝啦!”
清水悠吃完早飯,想起昨天收到的通訊,便哪裡也沒去,在天守閣内翻書等待。
坐了一會兒,就聽門被敲響兩聲,在他應允後,探出一個紅色的小腦袋來。
“那個,審神者大人——”
是愛染國俊。
原本咋咋呼呼的小短刀放輕了聲音,像是生怕擾了這安然的氛圍。清水悠看得好笑,招呼他進來。
對方于是噔噔噔地跑進來。
剛跑出兩步,又立刻覺得不對,趕緊放慢了動作,緊張地看向自己手裡的甜點,确認沒問題才松了口氣。
“審神者大人!”愛染國俊努力讓自己顯得穩重,“我和國行試着做了點甜食,您…您要試試嗎?”
雖然這話裡水分比較重,國行其實隻在旁邊轉述了一下本丸禦用大廚燭台切先生的話……但四舍五入也是一個意思!
他說這話時露出了一絲心虛,然後為了掩蓋心虛不自覺加快了後面的語速。清水悠看得好笑,也沒拆穿他。
“好啊。”他伸出手,想要拿起叉子。
擡手時指尖從愛染國俊的腰側劃過,這一瞬間,短刀忽然繃緊了身子,猛地往後退一步。
這動作突然,兩人都愣住了。
“……抱、抱歉,審神者大人,”愛染國俊回過神,結結巴巴地試圖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急得滿頭大汗,一雙眼裡充滿了懊惱,“那個是、我不是故……”
清水悠用動作打斷了他的話,他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用叉子插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裡:“很好吃哦,看來你們很有天賦呢。”
愛染國俊愣愣的,張着嘴說不出話。
見狀,清水悠擡起手,給他也喂了一口:“嘗嘗看,我沒誇張吧?”
蛋糕入口即化,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彌漫開,甜卻不膩,的确味道很不錯。
糖分能刺激大腦産生多巴胺,愛染國俊咽下自己親手做的甜食,不知為何,不安的情緒忽然便已消失不見。
“審神者大人喜歡的話,下次我還給您做!”短刀笑起來,音調上揚。
清水悠沒拒絕,讓他把托盤放在桌上,本想繼續看書的想法也被壓下去,看起來打算同對方一起度過一個悠閑的上午。
他的腦海裡卻不斷出現剛才那一幕。
愛染國俊後退的那一刻,他擡手帶起那陣風掃過的位置,他姑且還算印象深刻。
在修複之前,那裡有一道極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