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悠一振藤四郎都沒見到,就被趕出來了。
大門在身後無情地合上,清水悠側眸看一眼緊閉的門,随意靠在牆邊,接着便閉上了眼。
他看起來像是有些沮喪,又像是隻是單純在閉目養神。黑發黑眸的少年眼眸輕合靠在那裡,乍一看疲憊得不像樣。
拯救失意少年永遠是經久不衰的橋段,愛熱鬧的人一定會在這時候去摻一腳。
于是當清水悠睜開眼,便看到一張湊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臉。
他還沒什麼反應,對面的人反而被他忽然的醒來吓了一跳。那隻白腦袋往後仰了一下,然後便立即意識到不對勁:“喂喂?怎麼被吓的反而變成了我啊?”
“……”清水悠看着對方的臉,喚出對方的名字,“鶴丸。”
鶴丸國永隻是象征性的嚷了兩句。
他直起身,歪了歪頭:“唔。這麼看着我做什麼呢?”
他來的時間不說很早,至少絕不算遲,多多少少看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審神者能做到這一步讓他有些意外,但到底目前還是少年心性,已經這樣努力了卻還是得不到回報,對于未成年的孩子來說心緒應該不會太平靜。
這種時候是一個還不錯的突破口——他有許多想要了解的事,事情的發展随着時間增長出乎大家的意料,更出乎他的意料。他也越來越感到好奇。
可惜失算了。
僅聽他的話,清水悠就知道大概是自己的眼神過于露骨。但他也沒有要收斂的意思,也不說話,默然地用視線描摹對方的輪廓。
黑眸幽深,死氣沉沉。
平白給鶴丸國永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打了個寒顫,心中已經開始暗暗叫苦這可不算什麼有趣的驚吓了,輕咳一聲試圖喚回對方的注意:“審神者?難不成真是靈力耗盡了?”
“你看得出來。”清水悠這下給了回應。他的語氣古井無波,說的話卻像是在挑釁,“有沒有靈力,作為付喪神——尤其是與我簽訂契約的你當然清楚,不需要說這些來對我進行試探。”
一句話把太刀哽了回去。
鶴丸國永張了張嘴,直覺告訴他話題不該往這個方向拐,急迫地想要随口扯點什麼來挪開視線。
但清水悠依然沒給他機會。
少年用手肘撐住牆,整個人站正,衣料發出輕微的摩擦聲,或許是因為穿洗過多次,布料柔軟,幾乎聽不見聲響。
他掀起眼簾,一如既往的句子,毫無變化的語調,卻不知是否是因為聽的次數多了,鶴丸國永無端從裡面聽出一分蠱惑。
“那麼,鶴丸殿。”
“你想要的——”
“是什麼呢?”
-
清水悠莫名其妙從夢裡醒來。
歸功于病後的調養身體,他的作息很規律,對于每天睡前醒後的天色變化也十分清晰。
他隻需往窗外看一眼,就明白這絕不是他正常醒來的時間。
視線偏轉,往時鐘一看。
果然不足六點。
他不喜歡打亂自己的生物鐘,醒得早意味着白天容易疲累,更意味着到了夜晚會困得很快,入睡時間也會提前。
于是清水悠翻了個身,試圖再次入睡。
在他的自我催眠下,盡管已無法再進入深度睡眠,隻能迷迷糊糊地眯一會兒瞌睡,時間也一分一秒地走了過去。
審神者意識不清,暫時失去了對本丸的監控。趁這個時間,某個院落裡悄悄開起了一場聚會。
粟田口刀派由于人數衆多,所分配到的地盤也最大。于是此時該來的刀劍都擠在他們的屋子裡,一群付喪神将藍發太刀圍在中間,各個表情嚴肅又帶一絲似是想不通的糾結,房間内安靜到落針可聞。
除了以前偶爾陪着弟弟們鬧,一期一振很難得能受到這樣規模的圍觀。卻也不太受影響的樣子,稍微梳理了一下,語調清晰地開始叙述。
他知道,大家困惑的隻是為何這場夢忽然結束了。但最後與審神者在一起的并不是他,因此他隻将自己的經曆大緻講完,就歉意地笑了笑。
屋内安靜了一會兒,有人開口。
“既然這樣,那……”
“隻能等鶴丸殿來說明情況了嗎?”
“沒辦法,等白天吧。”
鶴丸國永與審神者住得太近,擅自出門容易被察覺,因此他并沒來到這裡。
這件事推後,刀劍們開始關注一期一振所講的事。
他特意詳細說出來自然是認為有必要,的确在他的叙述中,他們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按理說,夢境會給出他最害怕的情景。”大和守安定皺着眉說,“但已經兩次了,他好像一點都沒有害怕過。”
加州清光瞥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在夢境裡所見的那位審神者,沒有說話。
這個本丸的付喪神們擁有一個無人知道的秘密。
他們能操縱夢境。
當第一次得知有新審神者來繼任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思考,要怎樣才能讓對方主動離開。
對方是抱有善意來的,所以他們做不到惡意對待;而來到這裡的審神者,自然也提前了解過接手一個完整本丸的困難性,所以他們從未指望過普普通通的冷待就能将人逼走。
這種方式反而更容易物極必反——比如偶爾沒有忍住對審神者露出哪怕一點點善意,都有可能讓對方更加充滿幹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