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診室外等待的楊hana很意外,說這麼快?高允珠說走吧。
“允珠的外套……?”
落在診室裡了。楊hana說我替你拿。高允珠搖搖頭,說我去拿就好。走近了點,她聽到了半掩着的門裡傳來的聲音“……最近來了很多愛豆。像狗肉廠裡的小狗,知道吧,看到别的狗崽子被宰了,就吓破膽了。”
她幾乎是粗魯地一腳踢開門。咨詢師手機還扣在耳邊,目瞪口呆,比之前僞善的表情更像個活人。茶幾上有個水晶煙灰缸,高允珠抄起來掂了掂,是頗有分量的煙灰缸,她毫不猶豫砸向那尊石膏像。聖母破碎的頭顱碎片落到聖嬰身上。她身後的楊hana依然很淡定,對來往中無意目睹了這一幕的尖叫的護士說:“小姐,剛好我們簽了保密協議。這裡發生的事如果傳出去一個字,我會找最貴的律師讓你們坐牢。” 楊hana意有所指地看向咨詢師:“坐到咽氣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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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視鏡裡,楊hana看了眼女愛豆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指,調高了空調溫度。
“我要去教堂。”
從小就被媽媽帶去的教堂依然沒什麼變化。蕭索的秋日,臨近的孤兒院裡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多了幾分煙火氣。門口正在掃落葉的婆婆看到高允珠很開心,說允珠啊,快進來,外面冷。你媽媽呢?怎麼自己過來了?
“我想見婆婆,就自己來了。”她很乖巧地回答。婆婆笑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說着哎一古呀我們孩子,硬是給了她一萬韓元的零花錢:“去買點好吃的。”
“好。”她認真把紙币對折放進口袋裡,說謝謝婆婆。
真正的教堂反而沒什麼聖母像,木質十字架上也沒有受刑的耶稣。她坐在長椅上看跳動的燭火,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她身後。
“我有一個問題。”沒有回頭,高允珠像是在和空氣對話一樣自顧自發言:“自殺的人會下地獄嗎?”
“如果是别人來問我的話,我的回答是不會。”從地上的影子能看到身後的牧師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神會派遣天使來幫助有自殺想法的人。但很不幸的,天使有時候會迷路、會遲到,隻來得及見到迷茫的靈魂。至于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隻有上帝有裁決的權利。”
“确實是您擅長說的話。”虛無缥缈,但足夠溫暖,能讓人輕易接受。牧師笑起來,說:“以前就知道允珠是很難哄的小孩。你第一次來教堂就問我,如果上帝是無所不能的,那為什麼上帝無法制作出自己完不成的任務?”***
“我說過那種話?”
“是啊。幸好沒有别人,所以我當時偷偷告訴允珠,上帝并不是全能的。上帝存在嗎?天堂和地獄存在嗎?有些人願意相信,但有些人更有勇氣。”
有人曾對她這樣講過,“高允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這是真話還是謊言?不管是哪個,高允珠願意相信的是這句話。
“一萬韓元……适合買一張電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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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炸雞哦!”
晚歸的女愛豆在門打開的時候高舉起雙手拎着的袋子,意料之中收獲了歡呼和喝彩。權恩妃接過去說辛苦啦,正和姜惠元在主機遊戲激烈奮戰的崔藝娜眼睛還黏在電視上,嘴裡喊着:“不愧是god允珠!我要甜辣味的給我留一點甜辣味的……呀!姜惠元!!”
操作失誤的姜惠元,連帶着崔藝娜一起被淘汰出局。崔藝娜憤憤地丢下手柄,說炸雞來了就抛棄了隊友,姜惠元!
被控訴的人眨着眼睛很無辜。權恩妃說剛好你們快來吃,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
崔藝娜撲過去,從安宥真手裡搶着那盒甜辣味的炸雞。金珉周被壓了半邊身子,哎喲喲叫着,說歐尼這還有!别鬧了!得到消息的203宿舍也來了一半,狹小的客廳很快就擠滿了人。姜惠元心不在焉地吃着炸雞,另一隻手慢慢敲着手機屏幕。
-[怎麼樣?]
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應該也包括正貼着高允珠的手臂講悄悄話的張元英,大概都以為center又去跑個人行程了。高允珠沒有讨論自己行程的習慣,可能是體貼,也可能是防備,于是所有成員幾乎都習慣了從網絡報道上獲得關于她的“最新消息”。
-[完全——超級有活力!]
還跟了個小狗翻跟頭的表情包,附加對視後的一個wink。姜惠元收起手機,也回了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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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咔擦”
安宥真猛地睜開眼睛。
“咔擦咔擦”
蜷縮的手指緊緊抓住被子,後背有冷汗緩慢地滲出。安宥真咬着下嘴唇,睡前看的恐怖片裡啃頭蓋骨的女鬼的臉仿佛就在眼前。不應該提議看恐怖片的,但是……
但是隻要提議看恐怖片,張元英就會悻悻地、不忿地回203。
咀嚼的聲音就在客廳。她安慰着自己可能是藝娜歐尼在吃薯片,甚至也可能是老鼠呢!但是,也有那麼0.00000……001%的概率,有可能是靈異事件吧?深夜看恐怖片很危險,誰都知道電視機是鬼神最愛的通勤工具。
“珉周歐尼——”努力用氣聲發出最大的聲音。咀嚼聲不停,除此之外隻能聽到柔柔的規律的呼吸聲。安宥真絕望地閉上眼,深吸了幾口氣,緩慢地坐直身體。房間門被輕輕推開半條縫,看到餐桌邊的背影的瞬間,安宥真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向自己的上鋪——是空的。
她松了口氣。
“歐尼……”走過去時低聲抱怨着:“吓我一跳呢。”
“抱歉。”溫柔地道着歉。安宥真抿着嘴,想再撒嬌,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受到了更大的驚吓——之前剩的一盒半炸雞隻剩骨頭,高允珠對她的表情似乎很不解,歪了下頭,嘴角的醬汁和女鬼臉上的鮮血居然詭異地重合。
“歐尼……你……為什麼……”徹底失語的安宥真,和認為她的語無倫次很好笑的高允珠,模仿着她回答:“我……因為……我,我想對自己的身體有更多的支配能力?”
完全不能理解。高允珠看上去糟透了,臉色慘白,隻一雙眼睛亮得吓人,興緻高到亢奮:“吃飽了的話會想散步啊。宥真要一起嗎?”
淩晨三點。匪夷所思的時間,但沒辦法勸住心血來潮的這歐尼,安宥真認命地套上羽絨服跟着高允珠出門了。直到高允珠攔了輛出租車說出目的地,安宥真才恍然大悟這是早有預謀的出走。
慶尚南道的密陽市。松樹層疊着遮天蔽月,墓碑上刻着“在愛的真理、神的真理中入睡”。安宥真不安地扣着掌心,既不安于自己長羽絨服下露出的一截睡褲,又慶幸自己穿的是黑色羽絨服。
“我成功了。”高允珠喃喃着安宥真無法理解的話:“我能戰勝自己,這是真實的勇氣還是虛假的勇氣?這是你給我的勇氣嗎?”
呼嘯風聲中傳來凄厲的鳥鳴聲。安宥真隻覺頭皮發麻。而松樹後有兩個晃動的人影正朝他們走過來,安宥真一把拉住高允珠幾乎魂飛魄散:“……歐尼,歐尼!”
“嗯。”高允珠很淡定:“問候一下吧。”
确實是認識的人。伶仃走出來的人,是真正比照着那位被養大的lami。高允珠說又不聽話了,說過不要自己到處跑。Lami眼裡有蓄滿又緩慢滴落的淚水,像永不會幹涸的湖泊。
“歐尼,我很聽話的……”Lami身後跟着的高恩沉默地向鞠躬的安宥真點點頭。高允珠抱住lami,直到這個擁抱,Lami才開始抽泣着哭出聲:“……我會一直一直聽話的,歐尼,你回來吧。”
“對不起,對不起。”高允珠也隻能機械地重複着這句話。似乎幾年前作為S.M Rookies的交集才是意外,無可避免地,她們被命運推到截然不同的路上,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