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行了,我…我…”孟易安想祭出裝病大法,但看了一眼地闆,在躺還是不躺之間猶豫了幾秒。
瘦子餘光掃到他,嗤笑一聲。這種他們更是見多了。
孟易安掙紮片刻,最終還是沒躺下去,不甘心地罵道:“沈雲歸你個王八蛋!”
他指名道姓的罵聲雖沒被沈雲歸聽到,但還真引來了一人。
“何人竟敢辱罵指揮使大人?”一聲厲喝傳來。
來人大約三四十歲,方臉寬額,穿着靛青色的箭袖袍子,看衣服上的紋飾,應是什麼管事的頭領。
果然,胖瘦兩個黑衣衛見了他連忙躬身行禮:“李副指揮使。”
暗行司副指揮使李元循着聲過來,遠遠就看到一身華麗大氅的孟易安。
孟易安這身裝扮一看就不是該出現在他們暗行司大牢的人,因而聽到叫喚聲便過來看了一眼。
等他再走近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你們把丞相家的大公子抓來了?不要命了嗎?誰抓的?”李元對着兩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斥責。
胖子和瘦子對望一眼,無辜答道:“李大人,是、是頭兒讓抓的。“
“指揮使大人?這怎麼可能!”李元想也不想地反駁道。
旁人不清楚自家大人和孟相的關系,他還能不知。李元跟着沈雲歸十幾年,對他與孟相的過往不說一清二楚,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李大人,真是頭兒讓抓的,還是他親自帶着我們抓回來的。”瘦子也趕緊解釋。
他比胖子聰明點,已經猜到兩人可能做錯事了,哭喪着臉。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琴台巷時他也有此疑問,結果惹來大人一個冷眼。看吧,果然還是出了事。
“你是說大人讓你們把孟相的兒子關到這裡來?”李元感覺不是沈雲歸瘋了就是自己瘋了。
“那倒沒有,頭兒是讓我們好生看着他。”胖子撓了撓頭,回想剛剛大人交代的話。
“讓你們好生看着,你們這是好生嗎?”李元氣得頭頂冒煙。
“誰不知道孟相把兒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要是在我們暗行司少了根頭發,咱們都别想活了。不用丞相動手,指揮使大人就能把你們活剮了。”李元看了一眼孟易安的方向,走到兩人面前,壓低聲音訓斥,“還不趕緊把人請出來!”
“可是…頭兒說他與西戎使團案有關要帶回來審。”胖子不解,“再說了,咱們頭兒不是一向和丞相不對付,怎麼……”
“要真跟丞相不對付,丞相府的人能憑着一張名帖三番兩次來暗行司指使咱們找人?”
自己暗行司怎麼會有這麼不開竅的人,他們到底怎麼進的暗行司?李元氣結。
瘦子比胖子反應快,立刻彎腰點頭拿着鑰匙去開牢門。
開了門後對着孟易安小心翼翼道:“公子,是小的弄錯了,請您出來吧。”
孟易安一直扒拉着欄杆偷聽呢。
剛剛是他着急,但聽了李元的話後他反而不急了,就連原本污濁的牢房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剛受的委屈哪有這麼容易罷休。
“沒聽說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嘿,小爺今天還就不走了。”
蕭仁翯那件大氅經過剛才這一路已經髒得沒眼看了,索性用來作坐墊。他把大氅往身下一墊,盤腿坐下,一手扒着欄杆不放,真是一副八擡大轎來請也不出去的架勢。
“孟公子,這是下面的人有眼不識泰山,您看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這腌臜之地,您不如出來再說?”李元陪着笑臉蹲下,隔着欄杆好言相勸。
“現在知道這是腌臜之地了,關我進來時怎麼沒想過?再說,你滿京城打聽打聽,我是那好氣性不計較的人嗎?”孟易安冷笑着反問。
他鐵了心不走,三人怕傷了他也不敢亂來。僵持了好一會兒,李元無奈又是歎氣又是跺腳,最後隻得派人去請沈雲歸。
沒過多久,幾聲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沈雲歸大跨步從拐角黑暗處出現。
他看到扒着牢門坐着的孟易安,愣了一下,随即轉頭看向胖瘦兩人,蹙眉冷聲道:“我是這麼吩咐你們的嗎?”
沈雲歸隻是想逼孟固言來見他,并不是想跟他反目成仇。以孟固言那護短的性子,等他來了看到這一幕那他們就真是别想好好談了。
兩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瘦子小心翼翼将他們會錯了意的事解釋了一遍。
沈雲歸聽完也是無奈。隻怪孟易安實在聒噪得緊,吵得他頭疼,那時剛好有個重要的犯人歸案,他着急過去查看,便沒來得及交代清楚。
“沈大人,待會兒我爹來了你就讓他來這看我吧,今天我爹不來我是不會離開的。”孟易安看他們這樣反而高興了,一張笑臉擠在欄杆中間,眼裡充斥着看好戲的興奮。
沈雲歸豈能不知他這是耍什麼無賴。
想了想,他并沒有接孟易安的話,而是走進了牢房内,居高臨下盯着他問:“你是要我把你打暈帶出去,還是自己走出去?”
讓孟固言看到這一幕是不可能的,哪怕事後讓孟易安添油加醋告狀,也好過他親眼看到。
孟易安沒想到他還能來這一招,頓時呆住。
等沈雲歸越走越近,他真怕對方對着他脖子來這麼一下,趕緊站起來護着脖子,無奈道:“我自己走,自己走行了吧!”
一邊走一邊瞪着沈雲歸恨得牙癢癢。
不怪他慫,從沈雲歸現在的表情看,完全有可能幹出這種事,與其被人打暈還不如自己走。他沒被人打暈過,但也知道那肯定很痛。
孟易安心有不甘地出了大牢,磨磨蹭蹭跟在沈雲歸後面往外走,雖然受了威脅,但嘴巴卻沒停過。
“别以為這樣就可以一筆揭過!你做的這些事我一定一字不落告訴我爹。哎呀——我剛剛在牢裡撞到栅欄,這腳怎麼有點不聽使喚,好像走不動了。“
沈雲歸知道他想拖延時間,但也沒有拆穿,隻不時與他眼神交彙,警告他别太過分。
哪怕孟易安各種找借口,他們回到明照堂前還是無事發生。
寶林報個信怎麼這麼久?孟易安左顧右盼。
沈雲歸看他兩隻眼睛不安分地張望就有些頭疼。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安排這個大麻煩時,一黑衣勁裝的矮個男子急急忙忙跑進了明照堂,氣喘籲籲道:“大人,有人、有人擅闖。”
以暗行司的地位和名聲,哪有不長眼的敢随便闖入,看矮個男子焦急的神色,大家都猜到來人不簡單,李元等人都換上了戒備之色。
唯有孟易安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不掩喜色,人也站了起來。剛剛還号稱不聽使喚的腳,已經三步并作兩步往門口方向走。
還算渣爹有良心來得這麼快。
沈雲歸還沒聽手下仔細禀報,門口就傳來幾聲砰砰作響的聲音,兩個黑衣衛先後摔在了明照堂的青磚上。
“爹——”孟易安還沒看清來人就已經飛奔上前。
他這一聲爹喊出口時,那人也正好一腳跨過大廳的門檻。
他叫得既欣喜又委屈,尾音中包含的複雜情緒讓來人一愣。
待看清來人的臉後,孟易安硬生生停住腳步,得救的欣喜僵在臉上,尴尬地看着對方,“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