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程徹被陸琛盯得發毛,隻能配合孟易安做出沉痛的表情瘋狂搖頭。
孟易安這才放過他。
至于另一個消息,該不會是三皇子真聽了他的建議要來國子監上學吧?
難道他聽不出我那隻是客氣?
“這三皇子也真是的,好好的宮裡不待,非要來國子監幹嘛?”孟易安沖着陸琛抱怨。
“我聽聞三郎在西山大營時很是聽你的話,你怎麼又對他不喜了?”陸琛那日發現三皇子後有些擔心,多打聽了幾句,所以知道孟易安與三皇子的相處情形。
孟易安橫了陸琛一眼,怪他不懂。
要真是來了個皇子,在國子監得時時顧慮着不要冒犯他,誰耐煩成天捧着個祖宗?
幾人說話間,屋内議論聲漸低,外面傳來祭酒的聲音。
“這兒便是一齋,今後殿下可在此與衆學子同受教誨,望殿下能以所學為所用。殿下初入國子監,若有不适之處,尋吾或徐司業皆可。”
“多謝祭酒大人,鴻胪寺潘大人給我講過國子監的規矩。”
說曹操曹操到,孟易安聽祭酒所言,都準備起身行禮了,可再聽這人的回答,怔了怔,驚訝地往說話之人看去。
這聲音渾厚昂揚、中氣十足,不像是三皇子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姿出現在一齋門口,孟易安擡頭那刻,對上少年鷹隼般的雙眸。
少年一身中原裝扮,卻掩蓋不了骨子裡散發出的野性和不馴。烏黑的長發編着數條細細的辮子高束成馬尾狀,狹長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臉龐,黝黑的膚色,一切都說明了他的異族身份。
“這位是西戎四王子赫連烏戈,皇上特恩準其入國子監學習中原文化,爾等今後須以禮相待,不可恃強淩弱……”
王祭酒洋洋灑灑講了一大堆,無非是告誡他們不要欺負新同學。
衆人看着赫連烏戈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全都是一臉問号。
到底是誰恃強淩弱呀?他看起來一個能打他們十個。
其他人都隻感到新奇,隻有陸琛見到赫連烏戈時,瞬間想明白了皇帝命豫王督學是沖着誰來的。
安哥兒這回還真是冤枉小舅舅了。
***
也不知王祭酒是怎麼想的,最後把這人安排在了孟易安的後排。
孟易安感覺身後像多了一堵牆。
他坐在後面就是為了清靜,這樣十分不習慣。
赫連烏戈一坐下,就對上了孟易安好奇的目光,他也盯着孟易安的臉端詳,看了半天後說道:“我見過你,你的馬不好。”
先前王祭酒介紹時,孟易安還隻覺得四王子這稱呼好像在哪聽過,現在被赫連烏戈的話提醒,他立刻想起來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缺德的偷馬賊!”
這人還敢嫌棄自己的馬?孟易安氣不打一處來。
“我的馬不好你有本事别偷啊!你還真是乞丐嫌飯馊,偷葡萄的嫌葡萄酸。”
“什麼偷馬賊?”陸琛在西山大營時沒跟他一起,自然沒聽說過這事。
“待會兒跟你說。”孟易安抽空回了他一句。
“我沒有偷,隻是借你的馬急用,進了城我就把馬還給蕭仁翯了。”赫連烏戈反駁。
“我們大昭跟你們西戎的規矩不一樣,不問自取就是偷,不是說還了就不是偷了。就因為你偷了我的馬,害我倒了大黴!”孟易安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這家夥,自己怎麼可能遇上蕭仁翯,那天還被他擠兌了一路。這筆賬孟易安全算到了赫連烏戈身上。
“那我賠你一匹好馬,我們的馬比你們的好,有機會你去了我們草原,就能看看大草原上的馬跑得比風還快。”赫連烏戈神色認真。
“得了吧,你這大餅畫得可真好。”
還去草原呢,我千裡迢迢趕去西戎就為了你一匹馬?孟易安轉過頭去,不打算跟他再計較。
“你說什麼?我不會畫畫。”赫連烏戈一頭霧水。
他聽不懂孟易安的意思,卻不願背負偷竊之名,幹脆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我們草原男子絕不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說了賠你一匹馬就賠你一匹馬。”
孟易安仰頭看他,皺着眉開始有些不耐煩。這是賠禮還是威脅?
随即一想,既然西戎已與大昭議和,這四王子不懂禮儀自己卻不能失了大國風範。
于是換上自認為和善的假笑,道:“那匹馬其實不是我的,既然已還了回去也就罷了。赫連殿下若還是覺得過意不去,随便送個賠禮就行,不一定非要送我馬匹。”
“我看這個就不錯。”孟易安坐着的高度剛好能看見赫連烏戈腰間的配飾。
他指的是一個銀制挂飾,上面雕刻的是一隻展翅翺翔的雄鷹,做工一般,不過鷹眼卻刻得十分傳神,看上去有一種異域之美。
赫連烏戈愣住了,拿起那隻銀鷹,問了一遍:“你是說這個?”
“對,我就喜歡這個。”孟易安想早點打發他,連連點頭。
赫連烏戈挂的飾品好幾串,他觀察了下,就屬這個做工最粗糙,想來也是最不值錢,這才開的口。
聽他說喜歡,赫連烏戈的手停頓了幾秒,然後才解下來遞給他,說話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許多,“那你要保管好。”
“那是自然。”這是最基本的禮儀,自己難道還能比他這個外族人糊塗。
孟易安欣然接過,随手放進了書袋中,然後趕緊讓他回去坐好,“學正快來了,你别站着了。”
到了上課時,孟易安百無聊賴,又把那銀鷹拿出來看。
雖然剛才是随手一指,不過仔細看還真是越看越喜歡,銀鷹的背面刻着一些好看的紋飾,與中原飾品的風格截然不同。
孟易安幹脆解下了腰間一個玉飾,把這個銀鷹換了上去。
他的小動作同時被陸琛和赫連烏戈看在眼裡,兩人露出看似不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