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易安被蕭仁翯帶進宮,離開時自然也是兩人一起。他們并排走在宮道上,秦川緊跟在兩人後面。
路上孟易安低着頭沉默不語,蕭仁翯掃了他兩眼,問道:“先前不是還伶牙俐齒,現在怎麼裝起了啞巴?”
我裝啞巴什麼原因你不清楚嗎?
孟易安聞言擡起頭與他對視一眼,又立即挪開了眼睛,然後攏了攏袖子,将臉偏向一邊,沒給他好臉色看,也沒想回答他的問題。
雖然方才三皇子主動提出不要他做伴讀,替他解了圍,但孟易安可不會忘記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誰,說到底一切都是源于蕭仁翯的小心眼。
要不是他,自己何必大冷天在這兒吹冷風。
蕭仁翯此時突然大度起來,也不計較孟易安的無禮。反而是想起剛才孟易安在長甯宮前,為了不進宮伴讀而裝巧扮乖的樣子,跟他現在的臉色對比,還真是天差地别。
“原來你也有怕的。”蕭仁翯笑着說。
他這一笑,在孟易安眼裡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孟易安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在他瞪視時,蕭仁翯突然擡起手,吓得孟易安倒退了兩步,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時準備在蕭仁翯動手時大喊救命。
因他這防備的動作,蕭仁翯手停在了半空,無奈看了他一眼後才輕哼一聲,并解下自己的大氅,然後在孟易安的茫然中替他披上。
蕭仁翯的手攏過來時,孟易安隻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溫暖又幹淨的氣息包圍。他比蕭仁翯矮了大半個頭,這大氅披在他身上幾乎拖地,倒是十分暖和。
他擡頭看去,剛想開口道謝,就見裡面穿着單薄錦袍的蕭仁翯邁開了腳步,邊走邊說:“你别想着借口吹了冷風再裝病逃學。”
還以為他突然大發慈悲,沒想到他是這麼個意思,孟易安對着他的背呲牙咧嘴,又是一陣無聲的咒罵。
***
孟易安乘坐蕭仁翯的馬車回到丞相府時,管家和他的小厮早已站在門外張望。
孟易安一路上坐在蕭仁翯旁邊,心裡想的全是怎麼遠離他。
馬車一停,他沖着蕭仁翯喊了一聲:“多謝王爺相送。”
然後便頭也不回掀開簾子,等不及車夫擺好馬凳就跳了下來。
他剛下馬車,等候的小厮寶林又驚又喜快步迎了上來,滿臉焦急的管家也是換上喜色,對着門内一下人大喊:“少爺回來了!還不快去給老爺報信。”
那下人聽到後轉身就跑,幾乎是連滾帶爬差點絆倒,穩住身形後也絲毫不敢耽擱,愈發加快腳步朝閑雲齋跑去。
寶林見少爺看着這一幕不解,忙在旁邊解釋為何急着報信,“老爺知道少爺今天回來,特地派人去西山大營接少爺,哪知沒接到少爺,老爺正擔心呢。”
管家趕快走到他面前,心中直呼菩薩保佑,少爺總算回來了。
因為這事,老爺大發雷霆,全府上下都繃緊了皮,現在少爺回來,可算是救了所有人。
管家甚至顧不上看一眼門口的馬車是哪家,隻着急催促孟易安去見孟相,“少爺再不回來,老爺就要親自去豫王府尋少爺了。”
這皇帝也真是的,宣他進宮怎麼也不跟他爹說一聲呢?
孟易安一邊抱怨,一邊被管家和寶林簇擁在中間往門裡走去。
剛跨過門檻,他突然想起身上的大氅。正要解下來時,聽到馬蹄聲哒哒作響,一回頭,發現蕭仁翯的馬車已經揚長而去。他隻好重新系好帶子,裹緊了毛茸茸的領口。
等到了閑雲齋,孟易安趕緊同父親說明了今日面見皇帝之事。
孟相雖然驚訝,但聽完過程之後很快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微微颔首,讓孟易安放心。
“我與三皇子結識,真不會對父親有影響?”哪怕父親這麼安撫他,孟易安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就算沒有政.治敏感,也聽說過結黨和站隊乃皇帝大忌。皇帝看樣子又年輕得很,現在未立太子,肯定是容不下太子分權。皇帝可别因此把他與三皇子結識之事看成是父親指使。
一向隻會闖禍的兒子竟破天荒關心起自己,這還是兒子第一次考慮自己的立場,兒子這樣的變化讓孟固言心中極為快慰。
“你與三皇子此前如何相處,此後也一樣,皇上若是不喜,是不會提出讓你給三皇子做伴讀的。至于你的拒絕,也不用擔心,你還沒有能在皇上面前隐瞞心思的城府,皇上不會多想的。”
“那就好。”孟易安松了口氣,被說單純就單純吧,這也是事實。
接着父親又囑咐了幾句,要他少逃學以及不要招惹豫王。
孟易安對前面那句隻當耳旁風,但後面那句卻是深感贊同。早知那是蕭仁翯,他當初絕不會開那個口。
孟易安推開書房門,在廊下被寶林伺候着又披上了蕭仁翯那件大氅。
一邊看着寶林替他整理衣服,孟易安一邊在心裡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