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奉天殿出來,王福海走在前頭,步履雖輕卻穩,幾乎聽不到腳步聲。孟易安則愁眉苦臉,拖着跟他心情一樣沉重的步伐跟在後面。
王福海哪怕已是太監總管,在宮中妃嫔面前都有幾分臉面,卻也沒有得意忘形,仍是微微佝偻着身子,随時用餘光關注後面的孟易安,隻走在他前面兩步遠帶路。
“王公公,我們還要走多久呀?”孟易安唉聲歎氣,看了看周圍陌生的殿宇問道,最初對宮裡的好奇心已然消失殆盡,隻想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王福海是慶元帝的貼身太監,慶元帝指派他帶路,可見對這位皇子的看重。但孟易安哪想得到這一層,隻覺得彎彎繞繞走了許久還未到,心情愈發郁悶。
“公子莫急,就快到了,前面就是長甯宮了。”王福海壓低嗓音帶着笑意回答。
他對陛下的心思不說揣摩得分毫不差,但也八、九不離十。從方才在大殿之上陛下說話的語氣神态來看,對孟公子初見的印象應是十分滿意,說不定以後他還會經常在宮中見到這位孟公子。所以哪怕不是因為孟相,他也得客客氣氣。
兩人正說着話,迎面走來幾人,正中那名金絲寶冠的少年一眼見到孟易安,欣喜地快走了幾步向他跟前奔來。
“易安哥哥,你怎麼在這?”
“三郎?”孟易安見到範芃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然後才往他身後看去。
他身旁跟着一老一小兩個太監,年紀大的那個太監服制跟王福海差不多,看上去應該也是個管事的,卻唯獨不見他的表兄楊益。
“你那表兄不是形影不離跟着嗎?怎麼這會兒不在了?”孟易安咦了一聲。
他才問完話,還沒等到範芃回答,就見前面的王福海跪了下去。
“給三皇子殿下請安。”
孟易安愣住了,看了看範芃又看了看王福海,“三皇子?”
為了确定自己沒看錯,他還朝前頭看了看,發現确實沒再來人,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看見的,王福海請安的對象就是範芃。
“易安哥哥,你聽我解釋。”三皇子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着急起來。
“好你個三郎,不應該是三皇子殿下,這樣騙我有意思嗎?來,我洗耳恭聽,你解釋吧。”孟易安冷笑一聲,雙手抱胸側身往那一站,揚起頭示意自己正聽着。
“易安哥哥,你還是叫我三郎吧。”三皇子蕭承熙陪着笑臉,拉着孟易安的手,生怕他生氣不理自己了。
“我可不敢。”孟易安斜了他一眼,嘴裡說着不敢,動作卻沒有一丁點兒恭敬的意思。
倒不是他不怕,而是想到在西山大營為了訓練三皇子的騎射,他沒少對他言語訓斥和棍棒相加,這時候怕大概是來不及了,還不如擺爛算了,至少自己心裡舒坦了。
“是七皇叔要我這麼做的,他還說要是我洩露了身份,就把我抓去豫王府親自教授。”三皇子扁着嘴,可憐兮兮地訴苦。
“易安哥哥你對我這麼好,在西山大營的時候總是照顧我,我不想騙你,所以今日回京時便想坦白,誰知你被七皇叔帶走了。”
“所以都是蕭仁翯的錯?”
“沒錯!”三皇子重重點頭,然後巴巴望着他。
孟易安剛想揭過這事原諒他,突然看見王福海一直沒動,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王公公,皇上讓你帶我來見的該不會就是三皇子吧?”
王福海含笑點頭道:“小公子想的沒錯。”
王福海跟慶元帝想的一樣,誤以為孟易安在知道伴讀對象是熟悉的三皇子之後會欣然接受,畢竟這可是位嫡皇子,将來說不定就是那一位了。皇子伴讀的位置隻有搶着要的,哪有不想當的。
誰知孟易安聽後不僅沒有喜色,反而一手搭在三皇子的肩膀上,摟着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就說皇上怎麼會突然提起讓我做什麼伴讀,原來是你出的好主意。”
他重重說出好主意三個字時,氣得面目猙獰,誰還看不出他的不樂意誰就是瞎子了。
“什、什麼伴讀?咳咳—”蕭承熙被他勒着脖子一邊咳嗽一邊掙紮。
“殿下!”一旁的太監哪見過這架勢,一個箭步沖上前來,就要去拉扯孟易安的手,“放開殿下!”
還是王福海給那個年紀大點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對方才沒有當場放倒孟易安。
“哎喲,孟公子,您小心點,别傷着殿下了。”但王福海也心急,在一旁圍着孟易安手忙腳亂。
孟易安看了眼王福海慌亂的臉色和圍上來的太監,這才想起這不是在西山大營的時候了,對方也不是範三郎了,終于慢慢松開了手。
沒想到三皇子卻是瞪了一眼伺候他的兩個太監和王福海,不滿道:“嚷什麼嚷,沒看到易安哥哥是同我說笑嗎?”
伺候他的貼身太監忠心護主還被罵,簡直冤枉死了。哪有這麼和皇子玩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