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山大營後,蕭仁翯果真沒有追究他私自外出的過錯。
孟易安猜想他确實有什麼急事,因為蕭仁翯到了大營前連營地都沒進,就放他下來,隻讓秦川進去跟崔英交代了兩句。
就連他丢的那匹馬,也不知秦川跟崔英是怎麼說的,崔英見到他時眼神雖然怪異但還是一筆帶過了。
有這結果孟易安自然是規規矩矩地向蕭仁翯揖禮告退,口中不忘稱謝:“多謝王爺,王爺英明,王爺如此寬宏大量必定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蕭仁翯聽到他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也不好發脾氣,隻帶着警告的意味道:“不必你說這些虛言,你不再詛咒本王就好了。”
孟易安得了實際好處,隻把他這不中聽話當做耳邊風,神清氣爽地回了營,不顧蕭仁翯在他身後那那副難以言說的神情。
下午操練結束,衆人回到營房,隻見孟易安正做大字狀躺在床上叫苦連天。
“可累死小爺了。”
他今日來回騎馬颠簸,身體受累不說,還被蕭仁翯撞見驚吓到,一回來隻覺腰酸背痛。
見到大家進來,孟易安勉強擡起頭看了眼顧行舟。兩人眼神對視後,判斷出對方都沒什麼事,孟易安才心安理得繼續躺着。
到了快就寝時,程徹往他這邊看了數次,見他休息了這麼久,估摸着不會擾到他,這才跑來他床邊一臉神秘地小聲打聽:“聽說你今日是跟豫王殿下一起回來的?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你倒是消息靈通。”孟易安斜了他一眼,剛才程徹幾次欲上前來,他就知道他忍不到明日。
程徹嘿嘿一笑,謙虛道:“也算不得什麼消息靈通,就是先前碰到了今日值守的軍士,聽他們說了兩句。”
程徹雖然長相不算俊俏,但卻十分有親和力,臉上總挂着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又會為人處事,因而總能很快與人結識,跟誰都能說上兩句。
“你的馬去哪了?難道是王爺有什麼秘密要務讓你去辦?”程徹想象力也挺豐富,不等孟易安回答,自己又腦補出了不少故事。
孟易安懶得搭理他,“别想多了,是我自己有事要辦,我就是純屬倒黴才到哪都能碰到他。至于那馬—”
說到這孟易安怒從中來,“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我的馬騎走了,下回讓我碰到定饒不了他。”
知道今日要偷跑,他可是仔細挑選了一匹好馬。馬匹貴重,一般人是不敢偷的,先前他聽秦川說話的樣子應該是認識偷他馬的人,等找回了馬,他就去打聽打聽誰是那偷馬賊。
看出他不願說,程徹非常識趣,不再追問。
程徹一走孟易安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一轉頭看到範芃躺在隔壁床上背對着他一聲不吭,這才反應過來少了什麼。
要是平日裡這小子早就黏了上來問東問西,今天這一反常态實在奇怪。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是今日的操練太過勞累,他睡着了也說不定。如此想來孟易安便沒有再深究。
直到衆人熄燈就寝後,孟易安迷迷糊糊睡到一半,耳邊傳來一個哀怨的聲音:“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睜眼發現一個人像怨靈一樣趴在他旁邊,就這樣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孟易安一激靈。待看清楚是範芃後,即将脫口而出的叫聲才收了回去。
孟易安睡意都吓沒了,沒好氣地看着他,“這麼晚了三郎你還不睡,在這做什麼?”
他這毫不在意的語氣氣得範芃音調都高了幾許,控訴道:“虧我把易安哥哥當朋友,你的事卻一點兒都不告訴我。今日發現你不見了,我找了許久,怕你是掉隊了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急死我了!”
“就因為這點事你就想大晚上的把我吓死嗎?”果真是小孩子,孟易安哭笑不得。
他打了個哈欠,也算解釋了原因,“你又幫不上什麼忙,告訴你還容易露餡。好了,快睡吧,明早你又起不來我可不叫你了。”
“我—”範芃顯然對他的敷衍很不滿意,還想再說點什麼。
孟易安卻是耐心用盡,加上又累又困,不等他說完就一腳踹了過去,“快睡!再說話,我讓你今晚睡床下去!”
“孟易安!”
不知什麼時候楊益已經醒來,就在對面床上看着他倆,在見到孟易安的舉動後急得叫出聲來。
“喊什麼喊!再喊你們倆都給我睡外面去!”孟易安沒慣着他們兄弟倆,厲聲告誡。
楊益還想反駁,卻看到表弟已經乖乖躺下,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收了口。
***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一腳的作用,到了第二天範芃又親親熱熱地跟他說起了話,但當孟易安說要幫他加練騎射時他就不幹了。
“易安哥哥,憑什麼你隻讓我一個人加練,那潘絡他不是更需要鍛煉嗎?他連馬都騎不明白。”範芃指着在旁休息的潘絡,委屈道。
“你也知道他騎馬都騎不明白呀。”孟易安橫了他一眼,又拿馬鞭戳了戳他的腰,“腰挺直,手使力。”
“他那已經注定是下等馬了,何必浪費時間在他身上,倒是你還有進步的可能。你技巧是不錯,就是練的少了,趁着還有幾天時間加練一下,說不定還能唬一唬人。”
孟易安提起他們兩人的騎射,都是一臉嫌棄。這兩人半斤八兩,現在也不過是臨時抱佛腳。
要是可以讓他自己一個人比試,他都不想來給範芃加練,問題是這一次騎射的比試是一對一,自己再厲害也隻能赢一局。
他這麼想赢,不單純是為了避免去打掃馬廄。上次雖然赢了,但那是因為他鑽了規則的漏洞,所以郭延幾人十分不服,每每在校場或食堂碰到他們都要諷刺兩句。
這讓孟易安十分不爽,于是約定就在這一次比試時他們兩隊分一個勝負。
當初下戰書的時候,孟易安是自信滿滿。可是回來仔細一合計,又看了看自己這幾個隊友的水平,才發現想赢并沒有那麼簡單。
按理說郭延那幾人在國子監時的水平他是知道的,不足以為懼。自己這邊顧行舟,楊益,程徹加上他四人隻要發揮正常就沒問題。
不過根據程徹打探的敵情,才知有兩個眼生的也不弱,所以為了穩妥起見孟易安不得不在剩下的三人中挑了一個最有可能短時間進步的範芃進行特訓。
“我母、我母親說了,我又不用上陣殺敵,騎射功夫隻是為了強身健體,不需要那麼厲害。”範芃據理力争。
“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管你母親說什麼,你既然已經來了這兒,現在你都必須給我練。”孟易安不給他機會,時不時拿着鞭柄敲打他。
一旁的楊益欲言又止,最後在範芃又一次痛得叫出聲來時上前攔住了孟易安的馬鞭,怒斥道:“三郎從沒吃過這等苦,你怎麼敢如此對他!”
“沒聽過慈母多敗兒嗎?你們家就是對他太嬌慣了。”孟易安抽出馬鞭白了他一眼。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别人呀!
在場所有人心裡不約而同響起這句話。
“你一個纨绔有什麼資格這樣教訓别人!”楊益更是直接說出了口。
但不等孟易安反駁,馬上的範芃卻胳膊肘往外拐,“表哥,你不用管,易安哥哥也是為我好。”
“虧你還大了這麼多,你看看,三郎都比你明事理。”孟易安滿意地看向範芃。
楊益:“……”
這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還能說什麼,最後楊益隻得忿忿走開。
孟易安看着楊益的背影,有些不解,“你這表哥也是大家公子,對你卻能事無巨細如此照顧,想來你在家應該頗受寵愛。不過我怎麼看你跟他卻不太親近?”
這些日子孟易安也算看出一二,每回都是楊益在忙前忙後,範芃對這個表哥的态度就很值得探究了。
“我當然願意親近表哥,隻表哥總有所顧慮,不願親近我罷了。”範芃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落寞,“我是嫡子,家中兄弟姐妹雖多,嫡親的卻一個也沒有,我娘不許我跟其他兄弟們玩,從小我就沒什麼玩伴。我爹或許是嫌我功課不如哥哥弟弟們,也不喜歡我。”
“至少你有娘親疼愛。至于爹…你爹庶子女那麼多,肯定也是個渣男。”孟易安一聽頓時有了同病相憐之感,“不過你這樣可不行,你爹喜歡其他兄弟你得去争取呀,否則你家家業不就便宜了那些人。”
“家、家業?”範芃被他突然提出的設想吓到了,“我、我還沒考慮這些。”
“你既然說你爹喜歡功課好的,這兩天你趕緊操練,等拿個第一回去,你爹肯定也高興,你就哄哄他。”
“嗯?”範芃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又回到操練上來了,半信半疑看他,“真的嗎?”
“當然!”孟易安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哄我爹可是經驗豐富,信我準沒錯。”
範芃當即信了他的話,瞬間精神百倍。
範三郎此時還不覺,等到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痛得哭爹喊娘的時候才開始後悔。
“别碰,痛!嗚嗚嗚——”
“不擦藥你更痛。”孟易安是過來人,他當初練騎射時也是如此,肌肉酸痛,磨破皮這都是必經之路。
想當初自己習騎射磨破了大腿,隻有丫鬟給自己上藥,脆弱之時想母親了也會躲在被子裡傷心。
想到這,拿着藥膏的孟易安也是多了幾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