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爐上的水還是熱的,茶是陸琛慣喝的玉葉長春,應該是他從府裡帶來的,就是水沒法像他在府裡那樣動不動就是山泉雪水之類的。
“哼,也就你們這些人講究這麼多。”孟易安喝了一口茶,沒嘗出什麼不同。
孟易安想起昨日赢了比試被蕭仁翯叫過去時,蕭仁翯帳中也是講究,沒見他在那待兩天,上好的透影白瓷茶壺茶盞和盞托倒是一套齊全。
“說吧,你又是怎麼來的。”陸琛關心問起,要是知道孟易安也來了西山大營,他早就去找他了。
孟易安可算遇到傾訴對象了,這件事跟蕭仁翯脫不了關系,在講述來龍去脈的同時他三句話中兩句要含沙射影罵一罵蕭仁翯。
也就是陸琛不覺得煩,還一臉笑意看着他,見他說得口渴時不時幫他把杯中茶水添滿。
孟易安終于說完,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陸琛提起茶壺再給他倒茶時,孟易安突然抓住他的手,驚訝道:“你這手是怎麼了?”
陸琛師承大家,畫技不俗,這雙手從來養得好,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總能精準落筆描繪每一處細節。他自己也是不愛騎射那些,每回射禦課都隻擺擺樣子,從不多練。
現如今他掌心和指節處磨出了紅痕,還有幾道細細的傷口似乎剛愈合。看他今日在羽林軍營中這樣子,也不像是會被逼迫訓練的人,難怪孟易安這麼吃驚。
他的關心讓陸琛笑意直達心裡,“不過是前兩天騎射訓練時多拉了幾下弓。”
孟易安盯着他的眼睛,心裡覺得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裡怪,隻好放下手。
等到兩人又說鬧了一陣,孟易安要走之時才想起,從懷中拿出一把折扇。
“前兩日我同程徹他們偷偷出了營,路過一字畫攤,見到這個,想着你定會喜歡。”
孟易安打開折扇給他看,扇面是一美人抱着琵琶半遮面,畫中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神尤為傳神。
“這是…”陸琛瞥到落款處的印章,又仔細觀察了一邊扇面,才驚訝看孟易安,“這是竹山居士的真迹,他的仿作很多,你竟能辨别出來。”
“真是真迹嗎?看來顧行舟沒有說錯。”
“顧行舟?”陸琛突然對扇子沒了興趣,隻盯着孟易安追問,“你怎麼跟顧行舟攪和到一起的?”
孟易安沒有察覺他的不高興,說起蕭仁翯陰險的安排,以及他們怎麼住到一起的。
“你是說你跟他睡一張床?”陸琛臉都黑了。
“我發現你聽話聽不明白這個毛病是真的要治。我剛才不是說的很清楚嗎,是睡在我旁邊的床上,聽你這麼說起來怎麼怪怪的呢。”孟易安無奈糾正。
“不行,我要去找小舅舅。”陸琛坐不住了,拉着孟易安就往外走。
“你找豫王幹什麼?”孟易安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讓他把顧行舟換走!”
“為什麼?”
“他對你心懷不軌!”
孟易安被他拉着走在後面,聽到這話一征,随後氣得伸腿在他身後踢了一腳,“我怎麼聽你這話這麼奇怪呢,我是什麼小娘子嗎?他能有什麼心懷不軌。”
“反正不能讓你們住一塊兒,萬一他懷恨在心想害你呢?”陸琛換了個思路。
孟易安無語,“我有那麼十惡不赦嗎,他害我能有什麼好處?”
不等陸琛再開口,他一把把他推了回去,“好了好了,不用你去,我自己去說行了吧。免得等下被人抓住說你是刺探的奸細。上回我就是這麼被人抓住送回去的。”
想到這孟易安也怕再遇到上回那個油鹽不進的大個子,趕緊溜了。
回到營地時,其他人不知去了哪裡,營房中隻有顧行舟在看書。他背脊挺直,看得十分認真,哪怕孟易安進來也沒有打擾到他。
什麼心懷不軌,人家這心無旁骛用功的樣子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孟易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若是他稍微細心一點或許會發現,從他進來以後顧行舟的書便沒有翻過頁了。
***
休息日一過,訓練也到了孟行舟擅長的騎射,隻是他卻沒有表現得很高興,不僅程徹注意到了,就連初識的三郎也察覺出他情緒有異。
接連幾日孟易安都沒什麼精神,尤其是這日他從崔英的營帳中出來,看上去垂頭喪氣,衆人皆以為他是故技重施沒有得逞。
徐白楊湊了過來問道:“是不是你那借口不管用了?我就說了,上回崔将軍才被豫王罰了,這回如何還能再被你騙。”
孟易安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話,徑直往回走。
“我隻是關心而已,這麼兇做什麼?”徐白楊走在潘絡身邊,委屈地小聲嘀咕。
“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他?”潘絡小聲問道。
他看得出徐白楊一直讨好孟易安,孟易安對他愛搭不理。
說起兩人的過節,徐白楊更委屈了,“我也是無心之過,我哪知道孟夫人—”
徐白楊的孟夫人三字剛出口,就見孟易安飛過來一個眼刀,吓得他本就白胖的臉上像是又刷了一層粉,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言。
待衆人回到營房,孟易安卻不見了。
“你知道易安哥哥去了哪裡嗎?”範芃找不到人去問程徹,程徹也是一問三不知。
隻有顧行舟突然起身出去,不過他一直獨來獨忙,衆人也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