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隻有決明一人在忙碌。
就在主仆兩人各行其事之時,門被推開來,一上穿淡綠藤紋團花對襟褙子,下着石青滾邊百疊裙,面龐清麗的中年婦人帶着一婆子走了進來。
顧行舟聽到聲響忙起身相迎,“母親,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衛氏滿眼慈愛地看着兒子,搭着他的手嗔怪:“就知你這麼晚了還在用功。”
顧行舟扶着母親越過屏風在坐到旁邊的矮榻上,“我正要睡,勞母親費心了。”
“你自幼聰慧又自持克己,娘沒費過什麼心。這回你前去西山大營想來操練辛苦,娘幫不上什麼忙就給你多做了幾雙襪子。”說罷讓讓婆子将襪子交給決明收拾。
“謝謝母親。”
“這段時日侯府出了許多事,正好你不在,不用理會大房二房之争。”
衛氏說的是前幾日五城兵馬司抓人鬧出的事。一個是大房大少爺偷拿地契典當去做賭資,二房老爺跟二夫人一個喪夫的表妹勾搭被捉了奸。侯爺知道後決定嚴正家風,幾房攀咬之下還真查出了不少事,尤其是涉及各房幾個少爺的。幾人無一例外吃了家法,這次操練自然去不成了。
現在他們兩房鬥得起勁,就連庶出的幾房也牽扯其中,倒是誰都沒空理她這個寄居的庶女小姑子了。
決明在一旁聽了一耳朵,心中對少爺崇拜欽佩更多。
這次事件中無人知曉的幕後之人顧行舟反而十分平靜,“我離開這些時日若是大夫人和二夫人為難母親,母親就去找侯爺要我落在侯爺書房的一篇功課,就說是兒子走得太急,忘記将祭酒布置的功課送去。”
衛氏欣慰兒子的成長和保護,卻也有些心疼,“母親在侯府怎麼說也做了十幾年的女兒,難道還要你來保護?以後别這麼做了,你盡管放心去吧。
她知道兒子這文章裡必定寫了什麼能讓父親一見就明白自己處境的東西,但她并非弱不經事的女子,也有自己的處世之道。
“謹遵母親教誨。”顧行舟仍是神色淡淡道。
衛氏歎了一口氣,然後才繼續叮囑了他一些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操練之事不要強撐之類的話便起身了。
母親離開後,顧行舟收起書桌上的物件,在觸及筆匣中一支明顯有裂痕的紫毫筆時停下了手上動作,唇角不自覺勾起。
随後撫着筆上裂痕,似在誰耳邊低語一般輕輕啟唇,“裝病這一招經常用就不靈了。”
***
到了即将出發去西山大營的前一天,孟易安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由于名義上是在家養病,他哪兒也不能去,被關在家中好些天,早就坐不住了。這些天不僅是朝晖院,丞相府滿府的石闆路不知被他踩了多少圈。
午後,孟易安懶洋洋趴靠在池塘邊回廊的美人靠上,小丫鬟捧着魚食盤站在一旁,他拿着魚食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着池中錦鯉。
池塘裡胖頭錦鯉們圓潤可愛,一圈圈圍過來如同一大圈紅寶石環繞。其中一條金色的錦鯉更是朝他高高躍起,在陽光下閃耀着金光。
金色錦鯉不正預示着他即将好運到來嗎。孟易安甚悅,從盤子抓起滿滿一把魚食朝着金色錦鯉灑了過去。
“會跳你就多吃點。”
金色胖錦鯉像是聽懂了一般,歡快地朝魚食遊了過去。
孟易安正逗得高興,回廊那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風一樣朝他奔來,到了他面前一邊彎腰扶着膝蓋氣喘籲籲,一邊指着門口來處,“少、呼呼—少爺、呼—”
“什麼事這麼急?”孟易安随意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魚食放下,拍了拍手上灰塵,才坐正身子。
這小厮名叫寶山,就是他從莊子上撈回來的兩個小厮之一。兩人一回到府裡感激涕零倒頭就拜,之後更是對他的事無比上心,什麼都争搶着幹。
兩人都是機靈的,沒幾天就把他爹給的那兩個小厮擠得快沒活幹了。那兩人也反應過來,再也不跟他爹打小報告了,現在四人陷入了良性競争,孟易安還挺受用。
“少爺,是王爺!豫王帶着人朝咱們這來了!”
孟易安幾乎是蹦了起來。
“他還敢找上門來?!”
旋即想到自己現在是在裝病,轉身就走,“趕緊回朝晖院。”
孟易安步履飛快,端魚食的小丫鬟匆忙收拾盤子準備跟上去,忽然瞥見了什麼,驚呼一聲:“哎呀!這魚—”
孟易安聞聲回頭看過去,隻見那條金色胖錦鯉翻着魚肚浮在了池面上,竟是吃太多撐死了!
他面色沉痛搖頭道:“果然不是什麼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