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這是不滿意?莫非你還想回——”見孟易安遲遲不坐,蕭仁翯挑起了眉,慢條斯理的話語中威脅之意甚重。
孟易安深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雖不情不願還是立刻坐了下來。他剛一坐下伺候的侍女就端着水盆,捧着擦手巾,托着茶盤等魚貫而入。
在侍女的伺候下淨手擦幹後,他也想開了。有螃蟹吃也是不錯,他就不信蕭仁翯還能讓他餓着,真要這樣他待會兒也不講究了,就地一躺全當是餓暈了。
于是端起面前的菊花粉彩瓷茶碗喝了一口姜茶,好整以暇地等着一旁指如削蔥的侍女拆蟹剝肉。
侍女熟練地用銀制蟹八件将一隻螃蟹大卸八塊,剔出蟹黃蟹肉後又幾乎完好無損地将蟹殼拼了起來,最後将盛着蟹肉的碟子放在了豫王面前。
好吧,第一隻蟹剝出來給豫王很合理。雖然已經開始咽口水了,但孟易安還是端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等着。
然後他就看見侍女洗完手後不動了。
不動了?!
他瞪着眼睛疑惑地看向這名侍女,然後又轉向蕭仁翯,隻換來對方戲谑一笑。蕭仁翯指着桌上的工具示意他:“想吃可以自己動手。”
說罷又當着他的面夾起一筷子蟹肉放進嘴裡。
到底有多記仇呀!孟易安無語。此刻他似乎忘了記仇這個詞向來是陸琛評價他的。
“吃就吃!”他朝蕭仁翯翻了個白眼,抓起面前最近的一隻螃蟹,三兩下就掰開來。
他這輩子是沒親自剝過蟹,但上輩子吃過呀,蕭仁翯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難倒他了吧?
他沒用工具吃起來雖粗魯,卻沒有蕭仁翯預料中的狼狽。
在孟易安伸手拿第三隻的時候,想要看他服軟的蕭仁翯終于意識到有些不妥。
再讓孟易安這樣吃下去,待會兒他就得請太醫給他看病了。于是目光一轉,示意一旁的丫鬟将滿桌螃蟹撤了下去。
“诶?等等,我還沒吃完呢!”孟易安顧不得嘴裡叼着的半隻蟹,在丫鬟從他身邊端走之時又眼疾手快撈了一個。
見到此景,蕭仁翯突然對傳言産生了懷疑,孟易安這樣不像是在府裡受寵,倒像是從沒吃過好東西一樣,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憐惜。
孟易安一擡頭看到的就是蕭仁翯這種神情,更讓他誤會對方是在嘲諷。
連幾隻螃蟹也舍不得?小氣鬼!孟易安生怕他讓侍女拿走,一邊把最後拯救下來的那隻螃蟹護在面前,一邊仔細吃着手上這隻。
丫鬟們并不隻是撤下了螃蟹,很快端上來不少菜,雖沒有孟易安點名要的那些個,但同樣是是雞鴨魚羊樣樣齊全。
看得出蕭仁翯隻是想逗一逗孟易安,并沒有真想餓着他。
可惜孟易安最後還是沒能吃到那隻搶來的蟹和這滿桌的菜,因為丞相大人在得了沈雲歸的傳信後親自來了豫王府接人。
***
“爹——”孟易安看到父親兩眼放光,淚花閃閃,哪還記得自己是離家出走。此刻的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小爺總算要脫離苦海了。
要不是他一手一個蟹鉗,嘴裡還咬了一嘴蟹黃,這場面看起來會更溫馨。
孟固言進來第一眼就是看兒子可有受委屈。兒子雖可憐巴巴望着自己,但看他吃東西的樣子和這滿桌豐盛的菜式實在稱不上可憐,這才放下心來。
“王爺,犬子無狀,是臣這個做父親的未曾教導好,若有沖撞王爺之處還望王爺寬宏大量。臣回府定會嚴加管教,不敢勞煩王爺費心。”
他一上來就将兒子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擺明了是讓蕭仁翯有什麼事找他就好,别為難孟易安。
蕭仁翯目光在他帶着的那名持劍護衛,以及跟在後面阻攔不及的王府護衛們身上掠過,微微眯起了眼。
難怪滿朝皆言丞相大人深得皇兄信賴,也就隻有他敢帶着人未經通傳便直闖王府。這話聽上去雖有謝罪之意,卻無任何對兒子的責備之言,更像是興師問罪。
“丞相大人言重了。本王久未回京,對京中事物不太熟悉,前些日子在國子監與令郎有過一面之緣,頗覺投緣,今日才請來府中一叙。本王心急未曾派人告知一聲,才讓孟相誤會了。”
蕭仁翯雖才得勝回京,但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與皇兄的重臣起了沖突。
孟易安聽兩人你來我往說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心中焦急。放下蟹殼,拽過丫鬟奉上的手帕趕緊擦了擦手,就跑到父親身旁拉着他的袖子催促離開。
孟相不用看他的樣子也知豫王說的話一個字也不可信,但兩人既然都不願戳破,自然是隻當作如此。
“能合王爺眼緣自是他的福分,不過犬子被臣慣壞了,禮數上如有不周之處望王爺見諒。”
“質勝文則野,令郎性本純真,本王怎會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