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他罵人的聲音太大還是弄出的動靜太響,在他對着房門各種推拉踢拽同時持續咒罵了蕭仁翯半刻鐘,并開始嘗試用匕首撬門之後,一個尖細嗓子的小太監在門外喊話了。
“孟少爺,您就别白費力氣了。王爺說了,您今天不抄完一本論語是不會放您出來的。”
“你跟你們王爺說,我保證下次再也不亂說話了,我回去就好好抄寫。”孟易安扒着門縫可憐兮兮地說起了好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時候别說論語了,就是抄全套四書五經他都會一口答應——做不做得到另說。
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主子。
豫王府的書房建于湖畔院落,與臨水不遠一處水榭東西相對。此時水榭中已經架起了屏風,蕭仁翯姿态閑散坐在亭中,一名穿着素淨羅裙的侍女跪坐在一旁煮茶,佩刀的侍衛垂手站立在他身後。
此處位置甚好,既能聽到孟易安在書房氣急敗壞的動靜,又不至于讓那些污言穢語清晰傳入耳中,蕭仁翯今日興緻好,正想治一治這纨绔。
待他擡起手對小太監示意後,小太監才朝着書房接着喊道:“孟少爺,王爺知道您在府中丞相大人不忍督促,您定然也不能靜下心來練字,所以才想幫一幫您。您既已答應了王爺,不如就在豫王府好好寫完那本論語。”
“什麼叫幫我?這麼說他把我騙過來還有理了?”孟易安氣得不輕,狠狠一腳踹在門上。
可這個動作除了讓自己的腳吃痛以外沒有任何好處,痛得呲牙咧嘴的孟易安把這筆賬默默又記在了蕭仁翯身上。
“王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行不行?您把我放出來,一切都好商量。您看,待會兒我沒回家我爹找過來您也不好交待不是?”
可不管他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外面的人都不再回話。
孟易安這樣喊了半晌,猛然發現外面沒了一絲聲響,從镂雕的門扇中看去,小太監原本隐隐綽綽的影子也不見了,就像是此地已被人遺忘一般,此時他才終于後怕起來。
自己出來并未帶小厮,今日又是離家出走,去了哪也無人知曉,這豫王要有什麼歹心,他在豫王府還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蕭仁翯你個王八蛋,我就不信你能把小爺關一輩子!”孟易安折騰了許久,也沒了力氣。他一邊咬牙切齒咒罵,一邊轉身返回書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本王要是再聽到你罵一個字,信不信本王真關你一輩子。”知道他嘴裡沒好話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蕭仁翯臉上出現愠怒之色。
一聽到門外蕭仁翯的聲音,孟易安屁股剛落下又騰地站起來,飛奔至門口,奮力扒在門上喊到:“别别别,王爺,我錯了還不行嗎?陸琛您知道吧,那是您親外甥,我最好的好哥們,這麼說起來您也算是我長輩,您堂堂王爺跟小輩計較豈不有失身份。您看…不如就放了我?”
孟易安這是無計可施開始攀親帶故。
他說起來言辭懇切,若不是蕭仁翯見過他之前的态度說不定還真要信了他。
“小輩?本王記得第一次在望和樓見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蕭仁翯聲音清冽,說這話時不緊不慢,隻微揚的尾音透露幾分危險的氣息。
“王爺,那是我有眼無珠,年少無知,您這樣的龍章鳳姿,世間誰又能配得上。”孟易安擠出一張笑臉,咬牙說着違心的話。
誇你長得好看也不行,我看你就适合孤獨終老!
“字寫得不怎樣,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學了個十足。既然丞相大人管不了兒子,本王可以替他管一管。今日你就好好學學孔孟之言。”蕭仁翯不為所動。
并且仿佛預料到孟易安求饒失敗後下一刻就要脫口而出的罵聲,在他開口前蕭仁翯冷冷補了一句:“本王若再聽到你罵一個字,你就再多抄一遍。”
這個威脅很有效,孟易安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
蕭仁翯回京之前慶元帝特地下旨讓工部将豫王府重新修繕過,他如今起居皆在豫王府東邊的景悅園,辦公自然也在景悅園的書房中。
這邊書房裡,隻有侍衛秦川和副将崔英在,伺候的太監都被遣去了外邊。
崔英将看完的密信遞還給王爺,一邊觀察王爺的臉色。
“殿下,您還真打算把那位孟少爺一直關着?您就不怕他把您書房給拆了?”
他這麼問是因為剛剛有小太監來報,說是聽見書房裡面嘀哩哐啷一陣響。不知那位孟少爺在書房到底幹了什麼,但肯定不可能是在認真寫字就是了。
“書房所有物件都記錄在冊,明日差人去一趟丞相府就是了。”蕭仁翯輕笑一聲,他還真是低估了孟易安的膽子。
他多年未回京,去西北前大多時間住在宮中,豫王府前院的書房幾乎不怎麼用。那書房中多是些字畫典籍和陳設擺件,就算有些貴重之物,相信丞相大人也賠得起。
一邊說着話蕭仁翯一邊把密信重新折好,打開書案上一個帶暗鎖的烏木匣子,把信放了進去。
崔英驚訝王爺怎麼突然變得這般好脾氣,到底是西北那地兒氣候不好,還是這位孟少爺特别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