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語塞,竟無法反駁。
“不就是一碗面嗎,大不了賠你就是。”孟易安小聲嘀咕。
雖然還在嘴硬,但他心中明白,顧行舟母親親自做的長壽面意義定然不同,可讓他在顧行舟面前低頭……
“呐,改日我在望和樓定桌席面,就當陪你這碗面。”
孟易安悄悄環顧四周,還好今日來得晚,此時膳堂人已經不多,他們又在靠裡邊最為安靜的一處,雖有零星幾個其它齋的學子注意到了這邊,但畏于一齋的名聲不敢太明目張膽觀望,并沒有看明白發生了什麼。
一旁的陸琛聞言抿緊了唇,眸色逐漸深沉,搭在桌上的手掌因為用力指尖微微發白。
孟大少爺一向是無理也要辯出三分理來,就連在孟相面前也沒低頭認錯過,憑什麼今日顧行舟能有此待遇?
況且,最近顧行舟出現在安哥兒周圍的情況是不是有點太頻繁了?陸琛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不必了。”顧行舟冷淡答道,然後默默收拾了食盒就要離開。
被拒絕的孟易安指着他的背影震驚看向陸琛,“他這是什麼意思?”
陸琛沒回答,反而雙手抱胸斜眼瞧他,“你對姓顧的倒好,不過是吃了一碗面,還要在望和樓特地請客賠禮?我怎麼就沒見你對我服軟過?”
聽到這話的程徹在一旁苦着一張臉,再次縮了縮脖子。這酸味比膳堂後廚的山西陳醋還要濃,原來不隻是自己的原因,陸世子他是誰都看不順眼呀。
被怼的孟易安還不知怎麼惹了好友,隻覺他莫名其妙,“你這又是怎麼了?你和顧行舟有什麼好比的,我們倆的關系還需多言?你要是想,我把望和樓包下來請你吃一個月也行。”
我缺的是這頓飯嗎?陸琛隻氣他不開竅,瞪了他一眼。
不明所以的孟易安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不遠處傳來動靜。
孟易安望過去,是剛離開還沒出膳堂的顧行舟被堵在了門口。
一個臉色蒼白,裹着大氅,看起來有些病殃殃卻神情傲慢的男子攔在了顧行舟的面前。
孟易安一看就猜出來,這大概就是那位“身殘志堅”的衛公子了。
“難怪今日送膳的小厮說表少爺有事,原來是讓人偷偷送了吃的。”衛理掃了一眼顧行舟手裡的食盒,嗤笑一聲,“姑母也是,你生辰就送了一碗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侯府苛待你們母子呢。”
接着又挑剔起顧行舟的穿着,“雖說是寄居,可你們也住了這麼些年,衛家待你們不薄,四季衣裳沒有少過,你成日穿着舊衣難不成是把大伯母送你們的衣裳給當了?我聽說姑母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抓藥花了不少錢,若是實在困難你隻管開口,我替你們去祖母那說說好話。”
衛理這話看似關心,卻處處揭短。
顧行舟垂下眼簾,眼中一抹厭煩飛快掠過,再擡起時又換上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多謝表兄好意,母親的病已好,就不勞表兄費心了。今日還多虧了表兄,否則我這食盒也送不進來。我看表兄仿佛又清減了幾分,功課上還是要量力而行,不要為了學業反而累壞了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顧行舟也不遑多讓,并沒有讓衛理讨到便宜。
“你什麼意思?!”衛理沒想到他會反擊,一股心火燒得咳了起來。
衛理雖體弱在學業上卻有兩分天資,一直深得祖父寵愛,在顧行舟來侯府之前,他的學業都是侯府孫輩中的佼佼者。可自從顧行舟出現,祖父嘴上便總挂着他的名字,甚至為他求來了國子學的入學名額,兩人更是常被拿來比較。但普通人又怎麼能比的上天才呢?
這也成了衛理這些年來處處針對為難顧行舟的理由。他是侯府嫡孫、正兒八經的主子,下人自然也跟着踩高捧低。
顧行舟母親隻是不受寵的庶女,又是寄居侯府,教導兒子也是讓他處處謹慎。因而顧行舟以往對侯府這些人的為難都是能避則避,極少起沖突。
隻是上回母親生病讓他意識到,有些事不是他退就能避過去的。
“我隻是好意提醒,表兄何故如此氣急?我想起來司業還讓我去一趟博聞閣,表兄,失陪了。”說罷,顧行舟提着食盒目不斜視越過了衛理。
“這忠毅侯府的人對顧行舟還真不怎麼樣。”孟易安見到衛理氣急敗壞的模樣,有感而發。
散學之時,他的這個印象更加重了。
來接衛理的馬車挂着忠毅侯府的标志,但顧行舟坐的馬車就又小又破——至少在孟易安眼裡是如此。
顧行舟剛到馬車前,書童決明連忙接過了他手裡的食盒和書袋。
待顧行舟上了馬車,決明打開食盒見幾枚糕點還在,驚訝問道:“少爺怎麼沒吃糕點?”
每年少爺的生辰夫人都會親自做長壽面。昨日散學回府,少爺特意請夫人今日做兩碗面送去國子監,夫人還擔心少爺是在國子監吃不飽,又多做了幾塊糕點。
“你吃了吧。”顧行舟看着孟易安的馬車駛出視線,心不在焉對決明道。
看來少爺也沒那麼餓嘛,決明心想。然後就把糕點收了起來,準備晚上餓的時候再吃。少爺和夫人在府裡尚且不易,他一個奴仆吃不飽也是有的,尤其他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最容易餓。
“少爺,您今日是不是又得罪了三少爺?”決明想起剛剛等少爺散學的時候,三少爺惡狠狠看他們的眼神。
“無妨,他們很快就要自顧不暇了。”顧行舟語氣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