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九終’這個名字才想起來的。”雲雁丘攥緊拳頭,目光一沉,“師父、巫韶和這個陸九終之間,必定有舊怨。”
“你怎麼知道?”
“直覺。”雲雁丘眸光晦暗,“陸九終若真要報仇,怎會輕易撤退?”
“除非...李前輩說服了他?”趙懷仁順着他的話思索道。
“瘋子哪會講道理,他又是個魔修,更不可能顧及什麼情面道義。”
“那你覺得……?”
“我猜是他打算挑撥離間,所以故意撤走,好讓師娘起疑心。”
趙懷仁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他們突然失蹤……是那家夥挑撥成功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眼下實在沒有别的可能了,雲雁丘沉重地點了點頭,眉頭緊鎖,他的臉上仿佛蒙了層陰翳,揮之不去。
“可你說的這些伎倆,他們又豈會看不出來?”趙懷仁身子前傾,肘部抵在膝上,正色道,“或許他們是想将計就計?”
“要是那樣就好了……”
車廂内突然陷入了寂靜,外面的馬蹄聲愈發清晰,冷風穿簾而入,掀起雲雁丘鬓邊的碎發。師父和師娘的失蹤太過突然,讓雲雁丘很難不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若是将計就計還好,可他冥冥中總覺得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趙懷仁見他臉色凝重,又提出了不同的見解:“你換個角度想想,憑你師父和師娘的感情,若真要鬧矛盾了,何必等到現在麼?”他換了個姿勢,往後一靠,“你師娘都能為了李前輩離開延青宗,此等覺悟,不至于因為個魔修的幾句話就變卦吧?”
雲雁丘眉峰一挑,覺得不無道理。兩人讨論了半天也沒個定論,馬車卻猛地停下,雲雁丘掀簾望去,隻見雲氏酒坊的門前紅綢翻飛,數盞描金喜燈在檐下搖曳,“囍”字赫然印于燈籠之上,明亮奪目。夥計們扛着各式打着紅結的物件進進出出,老遠便能聽見他們的歡聲笑語。雲雁丘看着這一切,突然有了實感——雲魚溪真的要跟趙懷仁成親了。
“怎麼樣,還不錯吧?”趙懷仁得意地撞了下他的肩膀,“你姐親自操辦的,為了這個,還特意把我趕出去送喜帖呢。”
雲雁丘沒說話,隻一動不動地凝視着眼前的景象。葉盈盈在他懷裡動了動,聽見他胸膛傳出的心跳聲震如擂鼓。
兩人走近酒坊,幹活的夥計見着趙懷仁,都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趙哥回來啦!”,有的夥計膽大,還不忘圍上來調侃:“喲,新郎官終于露面了,我們還以為掌櫃把你鎖在洞房裡了呢!”
面對衆人的哄笑,趙懷仁也不惱,打着哈哈挨個應付了一圈:“這不是去接小舅子了嘛!”
他這麼一說,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雲雁丘身上,笑聲頓時小了幾分。大家都鮮少看見這位酒坊的小少爺,本就覺得生分,加之上次他回來時,跟掌櫃吵了一架狠的,酒坊裡自然而然便傳出這小少爺法術高超脾氣不好的消息。現在大夥一個個見着他也不敢放肆,隻恭敬地朝他問好。
雲雁丘看在眼裡,也不多言,倒是趙懷仁看出了這氣氛上的尴尬,連忙岔開話題:“掌櫃呢?掌櫃哪兒去了?”
“上繡坊試婚服去了。”一個夥計回答,“算算時辰也該回來了。”
“那屋裡頭現在是誰……”
話音未落,雲母一襲隆重的打扮從後院走了出來,見到二人的刹那,神色怔然:“阿雁?”
“娘。”雲雁丘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小趙還真把你找回來了!”雲母滿眼歡喜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趙懷仁見狀立馬湊過來邀功:“伯母,我說到做到吧?”
“好好好。”雲母笑着拍拍趙懷仁,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攥着雲雁丘,“一路上舟車勞頓都辛苦了,随我來吧,去喝兩杯茶,好好休息。”
她領着二人穿過一道道拱門,滿目皆是灼眼的大紅。窗棂上貼着鴛鴦剪紙,廊柱纏着朱紗,石階都灑着胭脂色的花瓣,“囍”字的貼花更是随處可見。看着眼前此景,雲雁丘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與姐姐偷吃酒釀團子的事情,那時正值新春,滿世界也是這般紅的喜慶,叫人睜不開眼。
“阿魚今日去繡坊試衣服,先前那件說是穿着有點緊,這回改了後也不知道合不合适。”雲母說話間,不經意瞟了眼趙懷仁,“那孩子,要成親都變得貪吃了,這才一個月的功夫就長了不少肉。”
“能吃是福呀,阿魚怎樣都好看!”趙懷仁應道,絲毫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雲母也不急,繼續點撥道:“我倒是不擔心你的品性,隻是你先前打算的那件事,不知成親後還能不能一心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