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韶明白過來,她眉頭一皺,遲疑道:“你還年輕,沒必要學着當老冰塊吧?”
老冰塊?雲雁丘一陣無語,他還說頭一回聽别人這麼稱呼李洲白,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我看是你見識太淺了,天下修士如過江之鲫,你就看了個李洲白。”巫韶忽地正色道,“不如跟我回巫人谷長長見識,順道同我閨女見個面。”
“……”雲雁丘萬萬沒想到,這都能讓她把話頭繞回去。
這天是不能接着聊了,他當機立斷,跑去李洲白閉關的洞府查看情況。到了地方,雲雁丘發現秦問雙正默默守在門口,一動不動。
“師娘。”雲雁丘上前喊道,但秦問雙沒有絲毫反應。他又走近些,再次喚了聲,秦問雙才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招呼,眼底未斂的憂思比山間的雲霧還要濃厚。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緊閉的石門前。雲雁丘與秦問雙并肩而立,兩人的影子在青石闆上交疊。那扇厚重的石門仿佛将時間也隔絕在外,連飄落的雪花都在觸及石面的瞬間凝滞。
“師父閉關有些時日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來。”雲雁丘輕聲道,呼出的白霧在空中打了個旋。
秦問雙垂眸,聲音平靜得像是結了冰的湖面:“無妨,我就在這等到他出來。”
夜漸深,洞府外的松枝上積了層薄雪,被月光映得晶瑩剔透。子時已過,氣溫驟降,雲雁丘便悄悄掐了個禦寒訣,試圖為自己和師娘擋去夜晚的嚴寒。可暖意剛剛浸潤秦問雙的衣袖,就被她擡手揮散:“沒事。”
秦問雙像是在跟誰較勁一樣,她盤膝而坐,固執地拒絕一切便利,仿佛這份苦守也是一種贖罪。
突然,石門發出細微的聲響。兩人同時繃直了脊背,卻隻聽見山風掠過石壁的嗚咽。
秦問雙凝望着石門上積年累月的痕迹,忽然開口:“當年我在幽寒境裡誤入陣法,他等我破陣等了整整四十七天。”
雲雁丘看向她,霧氣在秦問雙的發間凝成了細碎的水珠,她呼出的白霧綴在睫毛上,像結了層霜花。
“當時陣外面,所有人都跑了,隻剩他……那地方,每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兇險。”秦問雙說着說着,聲音有些哽咽,“可這家夥,硬是在陣外為我護法,替我趕走了所有來襲的妖獸。”
雲雁丘看見師娘發間的冰晶折射出細碎的光,像是散落的星辰。
“我當時就覺得,這世上不會有誰比他對我更好了……”秦問雙的聲音越來越低,她蓦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可現在想想,我連他從前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甚至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何來曆……”
“這幾日我腦子裡總是冒出一個問題——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自己的過去?”
“是覺得沒必要嗎?還是覺得就該瞞着我?”
秦問雙似乎陷入了某種執拗,她喃喃自語,周身的氣壓愈發低沉。雲雁丘幾度安慰她别多想,可終究是無濟于事。這是她和李洲白之間的事情,雲雁丘除了陪着,的确幫不上什麼忙。
月光再次爬上石門時,那些斑駁的紋路忽然泛起微光。秦問雙猛地站起身,凍得有些僵硬的指節按在石壁上,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雲雁丘正要上前,卻見她緩緩搖頭:“是月光。”
她說着卻不肯收回手,仿佛這樣就能透過三尺厚的石門,觸到裡面那人的溫度。
日子一天天過去,巫韶期間來過幾次,每次看到那扇沉重的石門和坐在門前的秦問雙都無奈地歎氣。直到某個清晨,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來到了玄明山。
“雁兄!”趙懷仁的笑聲驚飛了林間的鳥雀。他三步并作兩步跑來,親熱地搭上雲雁丘的肩膀:“好小子!原來你是李前輩的徒弟!”
他臉上挂着爽朗的笑容,那笑容像太陽般散發着能量,仿佛霎那間便能将人心頭堆積的陰霾一掃而空。
故友重逢,趙懷仁高興地拍了拍他:“這麼看咱倆豈不更有緣了!”
“你來做什麼?”雲雁丘對趙懷仁的出現頗感意外,但眉眼間還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驚喜。
“李前輩以前救過我一命,算是我的恩人,所以過來看看他。”趙懷仁說到這,不自覺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榆木腦袋,早該想到你那劍路是師承李前輩的了!難怪覺得親切,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行了,别吹了。”雲雁丘叫他打住,“師父他還在閉關,我都好久沒見到他本人了。”
“這樣啊。”趙懷仁一愣,随即開朗道,“沒事,我也跟着你們守幾日,反正來都來了,也沒那麼着急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雲雁丘警覺地眯起眼,瞬間審視起眼前這個曬黑了不少的男人,“趙懷仁,你不會還賴在我家裡沒走吧?”
“額……”趙懷仁眨了眨眼,尴尬地牽起嘴角。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燙金的喜帖,绯紅的紙面在晨光中格外醒目:“那個……我和你姐,準備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