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問雙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她比誰都清楚李洲白的心意,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害怕——不是害怕他變心,而是害怕自己的道心會因為答案而動搖。
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她後背沁出一層冷汗。眼前不禁浮現出陸九終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說的那些話語如毒蛇般纏繞在心頭,讓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去面對李洲白,至少,不可能是微笑。
她現在笑不出來,如果一切真如陸九終所說,她如何能要求李洲白與魔修為敵?可若對魔修放任不管,她又如何做到無愧于心?
秦問雙想來想去都沒有結果,她不禁沉沉地歎了口氣:“你說得對。”與其在此輾轉反側,不如當面問個明白。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石徑盡頭,巫韶忽然對着空蕩蕩的茶盞笑道:“小徒弟,來都來了,再幫我沏杯茶可好?”
樹梢傳來枝葉摩擦的輕響,雲雁丘翻身落地時,身上還帶下幾片新葉:“你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從你像隻貓兒似的蹿上樹的時候。”巫韶晃着空茶杯,調笑道。
那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嘛。雲雁丘耳根發燙,尴尬地提起茶壺。巫韶趁機又調侃道:“偷聽長輩說話,這習慣可不像是李洲白教出來的。小徒弟你還有這種癖好?”
“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隻是追鳥時突然就……”雲雁丘急忙想解釋,可一琢磨似乎越描越黑,幹脆閉上了嘴。
巫韶哼笑兩聲:“那現在給你機會,想知道什麼?”
雲雁丘搖了搖頭,隻默默給她斟茶。
巫韶不禁挑眉:“你對你師父的過去都不好奇嗎?”
“師父待我很好,這就夠了。”雲雁丘頓了頓,茶湯在他手下劃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線,“該我知道的,他們自會告知。”
巫韶指尖一頓,茶杯映出她意味深長的笑容:“但願你能永遠都這麼想。”
雲雁丘聞言,眉頭驟緊:“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覺得李洲白收了個好徒弟。”巫韶喝完手中的茶,将杯子推遠,“以後可得記得自己說的話。”
她明顯是話裡有話,可無論雲雁丘怎麼追問,巫韶都避而不談。
見雲雁丘還沒有放棄的意思,巫韶話鋒一轉:“小徒弟,要不要跟我去巫人谷,見見我家閨女?”
雲雁丘微愣,随即猛地拒絕。
“别那麼幹脆嘛!我女兒很可愛的,你見了肯定喜歡。诶,要不認個幹妹妹吧?”
“不要。”雲雁丘冷汗直冒,立刻跟巫韶拉開了距離。
巫韶輕笑一聲:“好呀你,小時候被哥哥姐姐寵大的吧?這少爺脾氣!”
雲雁丘身形一頓,不由得想起了雲魚溪那張冷漠的臉,眸中寒意迸發:“與她無關。”
那聲音似有怒氣,引得巫韶一怔:“怎麼,你們關系不好?”
“不是不好……”雲雁丘沉聲道,“是很差。”
雲雁丘對雲魚溪一直耿耿于懷,他始終覺得,這個做姐的實在是太差勁了。不管别人怎麼替她說好話,都改變不了她傷害了自己的事實。
老實講雲雁丘本來要的也不多,就是想雲魚溪當面跟他道個歉怎麼了?明明是她的不對,偏偏雲魚溪每次見着自己就擺出一副冷漠的樣子,絲毫不見愧疚。
雲雁丘越想越來氣,攥緊的拳頭微微發抖。
巫韶倒是不太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她撇了撇嘴,一隻手支住下巴,斜靠在桌旁:“原來你還記仇啊,這點倒是跟你師父不一樣。”說罷,她轉念一想:“噢,可能是你師父壓根不把别人放在眼裡,談不上什麼仇不仇的。”
“我和師父難道很像嗎?”雲雁丘忽然問。
“一半一半吧。”巫韶翹着腿,衣擺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晃,“你是他徒弟,多多少少有幾分他的影子,這也正常。”
“那到底是像,還是不像?”
“這有什麼關系嗎?難道你還想當第二個李洲白?”
“……”雲雁丘沒說話,算是默認。畢竟在他的認知裡,師父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那個人了,有這麼個榜樣在,不朝着他看齊那還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