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芷箐小時候過得并不快樂,秦家戒律森嚴,下人犯點小錯都免不了一頓毒打,更何況她還是家主的女兒。她剛能流利說話的時候就被父親丢給教書先生上課了,那位先生總闆着張臉,眉頭中間皺的能夾死隻蚊子。先生上課時随身攜帶一把戒尺,隻要秦芷箐沒達到他的要求就是一尺子打在手心上,疼得小姑娘哇哇大哭。有回被秦父看見了,他還責怪秦芷箐軟弱無能,先生教的東西這麼簡單都學不好,隻會哭。
秦芷箐更委屈了,幹脆學會了逃課,被抓到就躺在地上耍賴,任周邊的下人怎麼勸都不管用。秦父知道這事後,罰她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要她好好反省。秦芷箐氣得眼淚直流,以絕食作為抵抗,活生生餓暈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等她再次醒來,人已經回到了卧房裡,身邊多出個照顧她的小丫鬟。這丫鬟看着同她一般大,烏黑的頭發,圓圓的臉蛋,有點可愛。
秦母聽說女兒醒了,梨花帶雨地沖進來一把抱住她心疼地哭個沒完,待她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才跟秦芷箐解釋起身邊的小丫鬟。
“這丫頭叫池荷,以後就專門伺候你。”
池荷怯生生地朝秦芷箐下跪行禮,喚了聲“小姐好”。秦芷箐愣愣地看着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秦家到了秦父這一任家主時已經走向沒落,各路世家都不太願意和秦家往來,隻等着看他們的笑話,秦芷箐因此也沒什麼年齡相仿的朋友。池荷的出現讓她突然多了個能談心的家夥,之後每天上完課有什麼委屈了,她都會毫不掩飾地跟池荷傾訴。
一開始,池荷隻是靜靜地聽,不論秦芷箐說什麼,這丫頭都隻是點點頭“嗯”兩聲。秦芷箐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可,就把她當成個有回音的樹洞,什麼話都跟她說。後來有一天上課時,她答不上先生的問題,池荷竟然趁着先生不注意,悄悄給她遞紙條。秦芷箐照着紙條念出了答案,先生面露驚訝,啞口無言,難得一見地沒有批評秦芷箐。
秦芷箐大喜過望,晚上要留池荷在她屋子裡過夜聊天。她本想讓池荷跟她一起睡床的,但池荷說什麼都不肯,問就是怕亂了規矩。秦芷箐拗不過她,隻能由着她在自己床邊打了個地鋪。那晚秦芷箐同她說了好多話,池荷靜靜地聽着,時不時回應兩句,直到秦芷箐困得睜不開眼,沉沉睡去。
那之後,池荷基本就宿在秦芷箐的屋裡,成了秦大小姐最親密的夥伴。秦芷箐被先生打手心,池荷就忍凍用冰毛巾給她敷手;秦芷箐因為儀态姿勢不标準被父親訓斥,池荷就徹夜不眠地陪着她練習;秦芷箐頂撞了父親被關禁閉,池荷就偷偷從廚房裡給她偷吃的解饞……
秦芷箐很羨慕池荷,尤其羨慕池荷學東西比她快。先生講的東西池荷一遍就能悟會,先生要求記背的詩詞文章池荷也能看個三兩下就脫口而出。相比之下,自己什麼事都要錯上好多遍才能算是勉強學會,父親和先生總是評價她愚笨。
于是,她有一次委屈地跟池荷說了心裡的感想。池荷愣了愣,突然目光真摯地對她說:“沒事的小姐,我快點學,把容易出錯的地方,還有需要技巧的地方都記下來。這樣小姐有什麼不懂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你就能學得快一些,少挨點尺子。”
秦芷箐聽完,釋懷地大笑起來,調侃她膽大包天,竟敢說自己笨。池荷慌了神,趕緊解釋說自己隻是想能幫上小姐一點。
看着池荷驚慌失措的模樣,秦芷箐心裡不自覺暖暖的,她覺得池荷是這個世界上最在乎她的人,比父母還要在乎。在這座名為世家府邸的“籠子”裡,隻要有池荷陪着,她就能堅持下去。
如果她還活着,她定會和自己一同來到元城……
想到這裡,悲痛抑制不住地湧上了秦芷箐的心頭,這件事一直是秦芷箐心裡難以磨滅的疤痕,每每思及此事,她都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你怎麼了?”齊铄珺顯然看出了她的異樣,他關切地詢問,手不由自主地敞開,随時準備接住身子搖搖欲墜的秦芷箐。
秦芷箐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強迫自己放空思緒,用手捂住胸口迅速調整呼吸。等情緒淡去,她才直起身子平靜地看向齊铄珺:“我沒事,讓齊公子擔心了。”
“你這哪兒是沒事?”齊铄珺不滿地皺眉道,“我喊大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秦芷箐趕緊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道,“真的不用!”
她的樣子太過古怪,齊铄珺實在放心不下,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齊铄珺先敗下陣來,他無奈地歎氣道:“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淩雲客棧,葉盈盈聽到“巫人谷”的瞬間,神情微滞。這個詞勾起了她久遠的記憶。巫人谷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地方,那裡的人以巫蔔之術聞名世間,各個都愛裝神弄鬼,說出來的動不動就是你還有多久多久會死之類的晦氣話,令人毛骨悚然。
“怎麼突然提巫人谷了?”葉盈盈癟了癟嘴,有些不滿。
“雲前輩沒跟你說?”趙逾霄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随後解釋起來,“巫人谷有個蔔算很厲害的家夥,一直在給雲前輩提供青冥真火的情報。”
葉盈盈心裡一驚,雲雁丘竟然還跟巫人谷扯上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