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一直在疑惑蔡時是什麼人,似乎到處都有蔡時的蛛絲馬迹,卻哪裡都找不到蔡時的身影,如今,吊着眼珠子的女鬼停在身前,陰恻恻地對她說“找到你”時,沈梧甚至有些想笑,如果不是這女鬼長得太醜。
在沈梧知道自己沒辦法從詭異的牆壁中掙脫時,他就已經放棄了自己,卻不忍心讓牧一那樣的年輕人跟自己一樣死的不明不白,他用盡力氣隻勉強将牧一的身體拉出來大半,自己卻陷得更快更深。
沈梧隻能送年輕人這短暫的一程,也因為這一程将自己徹底陷進了黑暗之中。
沈梧渾身涼的徹底,軟塌塌的牆壁已經不見了,可他依舊動彈不得,隻覺得手中似乎多了點什麼東西,小小的卻千斤重,沈梧舉起手卻什麼都看不見。
滴答,滴答——
寂靜漆黑的環境裡,水滴聲顯得十分刺耳,有了之前的幾次經曆,沈梧不似之前那樣慌亂,至少還能強忍着咚咚跳動的心髒聲來分析眼前的場景。
滴答——
咚咚咚——
心髒和着水滴聲越來越響,很快連腦漿子都跟着有節奏地晃,眼前明明沒有出現光亮,沈梧低頭時卻看見一個黑影滾了過來,撞到腳尖後停下。
沈梧眼睛猛地睜大,還不等動作就見那頭慢悠悠地轉了半圈後,一雙眼睛盯着沈梧陰恻恻地笑了起來。
沈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僵硬的身體終于聽從支配,他向後踉跄了兩步,好在頭沒有跟上來,卻在這時他感覺到腳踝一緊,一隻手穿破黑暗抓住了他。
那是一隻皮色慘白卻滿是鮮血的手,牢牢扣住沈梧筋骨繃直的腳踝,通紅的印子留在了褲腿上,沈梧一身早就髒污不堪,現在看來更加慘不忍睹。
沈梧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沒想到是一張熟悉的臉——岑玉澤不知怎麼跟了過來,他依舊隻有個上半身,仰着頭看着沈梧,臉上一掃不耐露出幾分欣喜的樣子,隻是那雙眼睛看向的卻不是沈梧的臉。
沈梧一愣,旋即看向自己的手,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個東西。
攤開手掌,竟然是一塊紅色的布,沈梧看着眼熟,很快想起,當初岑玉澤從宋茵手裡搶過來的護身符好像就是用着這樣一塊紅布包着。
怎麼會到自己的手裡?
“還給我,還給我,快還給我。”岑玉澤聲音急促,說罷順着沈梧的褲腿就要往上爬。
沈梧吓了一跳,倉皇地甩掉岑玉澤向後躲。
可岑玉澤不依不饒,臉上的欣喜也在這時化成猙獰,用僅有的兩隻手快速向前趴着,不管沈梧跑的多快,他都能跟上,一邊爬一邊叫着沈梧的名字,漸漸地嗓子裡發出不似人的嗬嗬聲,再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不知不覺間周圍溫度似乎上升了幾度,也可能是緊張的緣故,沈梧額頭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目光所及之處,岑玉澤似乎被什麼絆住正在掙紮着想要向前,但他身後一片漆黑,身下也看不見什麼東西。
光線隻停留在周圍方寸空間裡,如今甚至連那人頭也隻剩下個模糊形狀,可沈梧依舊能感覺到那東西還在盯着他,或許還在笑,可沈梧已經沒閑心去關心那顆神經病似的腦袋。
沈梧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如此淡然地面對一顆圓滾滾的頭的,這歸功于岑玉澤實在是精神頭太足了。
岑玉澤似乎戰勝了黑暗中的東西,再次仰起頭時,臉上的笑容和剛剛那顆頭如出一轍,他同樣陰恻恻地笑着,卻沒再急于追上來,可能明白自己兩隻手抵不過沈梧的長腿,就這麼不遠不近的看着沈梧。
“沈梧,你以為你逃得掉嗎?你以為你的過往真的沒人知道?你知道你重新回去上課的時候同學們背後都是怎麼說你的嗎?你不知道吧,全校學生都知道你那點龌龊事,隻不過沒當着你面說罷了,沒有人看得起你,你跑,跑得掉嗎?“說着岑玉澤笑了起來,他撐着上半身,眼神裡滿是嘲諷和輕蔑,“你算個什麼東西。”
沈梧手指一顫,高大的身軀早就已經脫離了曾經的稚嫩,卻在聽見岑玉澤這番話後,似乎又穿回了那套中規中矩的校服裡,空檔的周圍響起了竊竊私語,窸窸窣窣聽不清說了什麼,卻又好像清楚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說話聲越來越大,沈梧本能地知道那些都是自己的錯覺,卻還是下意識往身後看,漆黑之中什麼都看不見,而這點動作落在岑玉澤眼裡換成更大的嘲諷。
汗水順着臉頰流到了下巴,四周溫度似乎更高了。
沈梧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岑玉澤慢慢向前爬。
竊竊私語裡水滴聲變得更加密集,掩蓋了岑玉澤爬向前的聲音,他貪婪地看着沈梧垂在身側的手。
紅布半散,通紅的布角從沈梧的指縫間露了出來,岑玉澤慢慢地擡起手。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岑玉澤眼底突然迸發出一道光芒,那是獨屬于活人的光芒,這一刻隻有半截身子的岑玉澤似乎忘記自己現在這狼狽不堪的樣子,隐隐又回到了從前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又往前挪了挪,伸長胳膊,眼看着指尖即将碰到紅布的一角,就在岑玉澤瞪大了興奮的眼睛以為自己就要成功的時候,他身體不知被什麼東西拉扯着快速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