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意外?”德拉科的語調尖刻起來,“你被一個黑魔法性質的變種咒語擊中,差點流幹了血,死在我的房子裡,卻跟我說隻是一場意外?”
“嗯……”哈利本還想再說點什麼,好安撫安撫憤怒的馬爾福,但他實在沒什麼精神,這兩句話的功夫眼皮又開始打顫,他隻勉強嘟囔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話,“謝謝你,馬爾福……”
這幾不可聞的聲音還未完全消散在空氣裡,哈利便已再次閉上眼,陷入了半昏迷的睡眠,讓德拉科的憤怒像是一拳揮在了空氣中。
*
一片黑暗。
哈利對這近乎于虛無的黑暗感覺到一絲熟悉。
他扭動着不存在的脖子想看查看四周的情況,卻發現自己似乎也沒有眼睛。
他正要繼續嘗試探索,卻忽感覺到一種幾乎要融化全部的劇痛襲來,讓他像被火焰燎過的紙片似的皺縮成一小團。
他喪失了對時間的感知,不知這劇痛持續了多久,甚至每次痛感将要減弱的時候,總會有一股新的力量出現,再次點燃疼痛的火焰,好像就要這樣永不止息地将他焚毀。
哈利痛到幾乎絕望,他再次漸漸開始忘記自己的名字,卻有一種陌生的憤怒從内部升騰而起。
他想要尖叫,想要怒吼,對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境況裡的命運咆哮,并且湧現出了一股極其強烈地想要逃離這裡的沖動——是的,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被困住了。
他想要逃離這裡,他必須逃離這裡,哪怕得将一切都撕碎也再所不惜……
*
哈利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了。
夢裡那可怕的無解劇痛讓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本能地想蜷縮起身體來抵禦,這在以往會起一些作用。
但他忘了自己如今是個傷患。而後背上白鮮凝膠給予的短暫鎮痛作用已經過去,他才一動作,來自後背傷口的撕裂疼痛便同樣開始彰顯存在感。
哈利瞬間僵硬,他不得不重新維持直挺挺的姿勢趴在原位,咬住自己的指節,好強行忍耐過一開始最痛的那幾分鐘。
幸好,随着夢中景象的褪色,腦袋像是被什麼硬生生劈開似的痛苦便也像是從前很多次那樣慢慢消退了。不得不說,哈利覺得自己多少有了點耐痛性,恢複速度比之前快多了。
疼痛稍緩後,哈利也逐漸放松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已疼出來了一腦門的汗。
其實哈利喝過德拉科那種味道可怕的藥劑之後的最初那周,他确實沒再做過噩夢,也沒有再頭疼,當時他差點真的以為一切就那樣不可思議地解決了。
可惜最初的假象很快破滅,事實是疼痛仍舊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後。
想到這裡,哈利控制不住地輕輕打了個寒顫,又往被窩裡縮了縮。但或許是因為失血後遺症,柔軟厚實的被褥沒能帶給他溫暖,他仍舊感覺渾身冰冷。
不過仰賴于德拉科給他喂下的藥劑,哈利覺得自己沒之前那麼虛弱了。而第二次昏迷前的記憶也在逐漸回籠,哈利忽而意識自己現在正身處馬爾福的卧室——
他慢慢地扭過頭,果然看到自己身旁正睡着另一個人。
金發青年應當沒有被他之前的動靜驚動,還睡得很香。德拉科的睡相很規矩,被子拉到下巴底下,整個人陷在他花團錦簇的抱枕和毛毯中,竟顯得有幾分孩子氣。
哈利放輕呼吸盯着德拉科看了一會兒,确定對方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迹象才徹底松下這口氣。
一方面他現在更清醒了一些,回憶起之前馬爾福的态度,即便遲鈍如哈利也莫名有種自己大禍臨頭的感覺。另一方面他對自己的噩夢心存顧慮,不太想讓馬爾福知道魔藥沒能改善自己的狀況。他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畢竟在一個并不屬于他的未來時空,擁有了一段感情就已經很讓人心亂如麻了。
如果他和馬爾福之間發生的事,能稱的上是一段感情的話。
是的,哈利出于一時的脆弱稀裡糊塗地接受了這段關系,但最近卻越來越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他确實已不再讨厭馬爾福,他也喜歡格雷街86号給予的溫暖庇護。可說實話目前的他其實沒辦法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這裡,他的狀态并不足以構建一段健康有益的親密關系,這對這幢房子裡的另一個主人而言無疑是不公平的。
他有心不想讓他們之間進展的太快,可他也能看出馬爾福的迫切和理所當然。這讓哈利總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漩渦,他們相處得越是自然融洽,他便越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
哈利無聲地歎了口氣。
*
在這一片靜谧中,外間突然傳來一種噗噜噗噜的吐泡泡似的聲音,是德拉科那隻會在每個整點噴出花朵的魔法時鐘的動靜。
這打斷了哈利的思緒,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不知道而從那下面走過正巧被噴了一頭百合花瓣時的情景。
男孩不由微笑起來。
雖然這段時間内哈利仍舊在堅持每天親熱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或者有時馬爾福也會摸上他的床,結束之後便被催着趕緊離開,但好像不知不覺間他已和另一個人的生活完全交融在一起。
他開始漸漸了解他,知道了許多馬爾福不為人知的小偏好,他們發現彼此有着不少的共同興趣,可以愉快地談論魁地奇或者新奇的魔法笑料産品,乃至于生活細節上也挺合拍——哪怕德拉科更講究一些。所以,德拉科理所當然的态度并不是毫無來由的。共同生活自有一種你無法阻擋它的洪流般的力量,會将灰塵、礦物、泥沙都沖刷成下遊堆積的光滑鵝卵石。
哈利垂下眼睛,黑暗中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但不管怎麼說,哈利都很感激此刻自己仍然能安然無恙地睡在溫暖的床上,而不是獨自一人倒在陰暗的角落裡無人知曉的死去。
德拉科救了他一次,這是毋庸置疑的。
哈利盯着金發青年熟睡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開始盡量不牽扯到傷口地小幅度挪動,他往床的另一邊靠近過去。近了一些後,他便伸出自己冰涼的指尖,探進德拉科的被子底下,握住了對方那隻規規矩矩放在身側的暖融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