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以德拉科的年紀,若确實擁有一個正式交往的對象,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哈利總覺得非常别扭,他将此歸因于無法想象刻薄的馬爾福和女孩相處的情景,盡管照片上的兩個人看起來非常相配。阿斯托利亞的臉龐半藏在茶館那些彩帶和風鈴之類的裝飾品後面,顯得那樣甜美可愛,而哈利也從沒有哪一刻那麼清晰地意識到德拉科·馬爾福是個相貌英俊的男人,若不是總挂着副陰沉刻薄的神情,應當是非常受歡迎的。
也許馬爾福在事實上的确挺受歡迎,隻是哈利不知道,在此之前也從沒有關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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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談工作。”對于哈利的質疑,德拉科是這樣回應的。
綠眼睛男孩抿了抿唇,看不上不是很相信,他用叉子搗了搗自己面前的焦糖布丁,含含糊糊道:“你知道,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們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吧。”
德拉科覺得今天的波特比平常更陰陽怪氣一些,不大像他平常的風格。
德拉科一邊想着,一邊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裡面的琥珀色酒液正呈現出漂亮的珍珠色光芒,那是混入了天仙子花瓣汁的杏仁利口酒,他抿了一口,天仙子的花汁帶來微澀的清爽口感,讓德拉科忽而從煩躁中順過氣來,且出于某種直覺,他開始詳細解釋起自己和阿斯托利亞昨天在茶館所談的事情,那個目前暫未公布,但他們已達成一緻,準備着手推進的計劃。
“我和利亞認識很久了。”德拉科開口道,他的語速放得很慢,似乎還在考慮要從哪裡開始說起。
哈利小聲接話:“我知道,斯萊特林的同學嘛。”
德拉科無視了哈利的嘟囔,沿着自己的思路道:“八年前,我們在紐約一個麻瓜街區偶遇,之後就一直有聯系。利亞那時生活在麻瓜世界,她喜歡那兒,她說那裡讓她感覺到輕松。她交了很多麻瓜朋友,包括一個男朋友……很難以置信是不是?”
“而我,”德拉科輕咳了一聲,這樣與另一個人坦誠自己的想法似乎讓他有些不自在,可在那雙綠眼睛望過來的好奇的目光下,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血統之争始終是個巨大的隐患,前後兩任黑魔王都打着這個旗幟,難保不會再有下一個。所以我們達成了共識,巫師不應繼續和麻瓜世界隔絕。保密法曾經确實有它産生的背景和必要性,但在目前的形勢下,它的存在無疑是在加深割裂,有害無益。”
哈利咂摸了一下他的意思,有些驚奇:“難道你們是想要廢除保密法?”
德拉科又喝了一口酒,“那倒還算不上。保密法已經存在了好幾個世紀,驟然廢除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處理不當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動蕩。”
“你在麻瓜世界長大。唔……護照,應該聽過吧?”德拉科問,然後他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和阿斯托利亞的計劃,他們目前的想法是推動保密法的修訂,增加一個補充法案,通過發放“護照”的方式,有限度小範圍地允許巫師在麻瓜世界活動,這裡的“護照”可以看作一種雙向魔法契約,既限制巫師用魔法的力量傷害麻瓜,反過來也保護巫師免受麻瓜侵害,讓擁有許可的巫師能夠安全且受控制地在特定人群中展現魔法,擴大得以知曉魔法世界存在的麻瓜人選範圍,以此來推動巫師和麻瓜世界的交流。
阿斯托利亞就職國際魔法合作司且派駐各國的這些年裡,在全球範圍内潤物無聲地擁有了許多立場相似的盟友,可以保證這修正提案一旦通過威森加摩的首肯,提交至國際巫師聯合會之後不會受到太大阻力。
哈利已經完全被這個吸引走了注意力,他不敢相信,這是曾經把泥巴種這樣侮辱性的詞彙挂在嘴邊的馬爾福會選擇做的事情。
哈利對政治并不敏感,在學校學過的保密法的來曆淵源也早已還給魔法史教授了。他其實并不太理解對于巫師們而言打破保密法(哪怕短時間内仍是有限度地)到底有着怎樣的意義,但他對這些事情有着自己的判斷方法。
赫敏肯定會喜歡的。哈利笃定地想着。
“聽起來,你好像成了個和平主義者。”他評價道。
德拉科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說,馬爾福的見風使舵在他身上展現到了極緻。德拉科并不見得真的多熱愛這項事業,他沒有任何理由會在乎麻瓜世界如何,隻不過若是巫師和麻瓜世界的隔閡終有一天會被打破,那為什麼不能是他來推動這一切呢。
當然除了這些功利的計較之外,他确實有私心。說他懦弱也好,畏怯也罷,他确實讨厭戰争——絕不希望有生之年再經曆第二次,也不喜歡那些血腥和殺戮。從這個角度來看,說他成了個和平主義者倒也沒錯。
因此德拉科并不為自己的行為添附什麼大義,他平靜地說:“如果曆史是一條奔騰不息的河流,那麼我隻是更傾向于順流而下。”
相比于德拉科略有些拿腔捏調的說話方式,哈利則并不吝啬表達自己的真實看法,“我覺得你們的想法很棒。”
哈利的心情已重新變好了,他愉快地把之前被自己搗碎的布丁吞進了肚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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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看着這個輕松吃着甜點的男孩,又想起那天和阿斯托利亞的會面。臨近告别的時候,女孩再次詢問他是否确實遇到了什麼人。
德拉科挑起了眉,并沒有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但不需要他的回複,女孩的敏銳早已自動為她的問題填上了答案,她寬容地笑了笑,為了某些她未曾點明隻猜測過的細節,半是告誡半是勸慰地說:“多向前看吧,德拉科,别再做多餘的事情了。一切都在好起來,你會好起來的。”
……
德拉科輕輕轉動起手上帶着的蛇形綠寶石戒指。
這枚戒指并不是盧修斯·馬爾福當面交到他手上的,而是當他從國外重回馬爾福莊園時在自己卧室的床頭櫃上發現的——那時他的父親已去世一年多了。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第一次戴上它時,沁涼的寶石和金屬戒托帶來的如被凍結似的感覺,仿佛有亡靈從他的身體中穿過,留下來自于死亡的寒息。
會好起來嗎,他也希望是這樣。
德拉科又把視線放回眼前之人身上,波特的來到讓他原本已一帆風順的生活再起波瀾。他一開始留下他是出于同情,後來是好奇波特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做,到了現在他好像又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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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的指尖輕輕敲擊着面前隻剩下一點琥珀色殘酒的酒杯,道:“你說你覺得我們的想法很棒。可是,波特,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追尋的方向和我是完全相反的,要是你真的成功回到了過去,那麼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在時間法則下煙消雲散。”
哈利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馬爾福突然又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他攥緊了手中的叉子,像是握緊了什麼武器,反問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留下我,還幫我了這麼多?”
金發男人迎上男孩帶着點攻擊性的目光,并不氣惱,反而微笑起來。
安靜的餐廳内,兩人隔着餐桌對視,牆上燈罩内那枚失敗品胸針還在發着似乎永遠也不會熄滅了的光。
而後才聽這個馬爾福分外狡猾地回答道:“也許是因為,我有點兒……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