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發誓，他真的沒有見過比波特更能惹麻煩的人了。

金發青年怒氣沖沖地從格雷街86号的壁爐裡大步邁出來，還沒站穩就大聲地喊道：“薇薇！薇薇！大掃除！現在，立刻，開始徹底清掃整個房子！”

大眼睛的家養小精靈噼啪一聲出現在客廳中央，驚慌失措地看着自己失态的主人，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但服從的天性讓她聽到指令的第一時間便尖聲應答道：“好的，主人，薇薇現在就開始，嗝——”因為主人嚴厲的語氣，她甚至不受控制地發出了一聲抽噎，然而當她發現德拉科身後還有第二個人的時候，所有的聲音瞬間都被堵回了喉嚨裡。

那是另外一個“德拉科·馬爾福”，一模一樣的金色頭發，一模一樣的灰眼睛，一模一樣的尖下巴和筆挺的身姿，連袍子都是同款。

唯一的區别可能就是兩個德拉科的表情了。走在前面的那個怒火無法掩藏，第二個則多少顯得有些讪讪。

薇薇迷惑地在兩個主人之間來回轉動視線。

德拉科因而更惱火了，“連主人都認不出來了嗎，蠢貨！趕緊去幹活，聽清楚我的話了嗎，大掃除——我要地闆上一粒灰塵，”他瞥了一眼另外一個自己，刻意地加重了語氣，着重說道，“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再有。”

“别這樣，馬爾福，薇薇沒有做錯什麼，”第二個“德拉科”心虛地開口，“我保證不會再用你的頭發做複方湯劑了，真的。”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氣，這樣近距離地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已經讓他足夠别扭了，更别提波特還在用自己的臉擺出那種蠢表情。

“夠了，波特，在那見鬼的藥劑失效之前離我遠一點。”德拉科近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還有你，”他倏地指向薇薇，“還愣着幹什麼，去打掃房間！”

家養小精靈發出一聲驚恐的喘息，原地消失了。

而哈利·馬爾福·波特的臉色看上去也恨不能立刻幻影移形。可惜他不能，不僅不能消失，還得直面被自己用複方湯劑盜取了身份的人的怒火。

看着德拉科黑如鍋底的臉色，他不得不再次誠懇地表示，“抱歉，我是說真的，我沒想給你惹什麼麻煩。”

德拉科簡直頭痛欲裂，他覺得自己迫切需要喝點什麼來冷靜一下。

随着預定的正式宣布參選的日期臨近，這段時間德拉科越發地忙碌起來，既要兼顧日常工作，又要忙着布置競選事宜，還得抽時間去聖芒戈探望母親。尤其是這一個星期他都不在家，連軸轉地出了幾個短差，有好幾天沒顧得上召薇薇來問波特的情況。

今天說來也巧，原定的與法國國際魔法合作司的會面臨時取消了，行程提前結束，德拉科覺得時間尚早，準備先去魔法部一趟再回家。

然後就在法律執行司的走廊裡迎面撞上了正探頭探腦尋找着辦公室的另一個自己。

德拉科：“……”

複方湯劑需要加入被模仿者的一部分。

除了自己的同住人，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人能夠在他毫無所覺時搜集到足夠量發生效力的材料。而他的櫃子裡還有一些上次用來扮演萊奧·魯福斯時剩下的藥劑。

與這個拙劣的模仿者面面相觑的那一刻，德拉科竟荒謬地生出了幾分帶孩子不易的錯覺，波特在惹是生非方面的想象力和行動力簡直出乎他意料的強。

德拉科知道這個格蘭芬多從上學那會兒就狀況不斷，是個天生的麻煩精，若放着不管必會出亂子，可他也實在沒想到，自己都已經這樣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不過稍一松懈的功夫竟還會被抓住機會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

德拉科從餐廳的酒櫃角落裡翻出一瓶冰霜龍舌蘭，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淡琥珀色的酒液落入玻璃杯中便立刻在杯壁上凝結出一層漂亮的霜花。

德拉科站在酒櫃前就喝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滑入喉嚨，讓他頓時感覺内髒如浸入了冰水中，神思倒确實為之一清。

冰霜龍舌蘭就是有這樣的效用，能夠抽離你的負面情緒。它與其說是一種酒，不如說更像是加了酒精的鎮定藥劑。隻不過在讓人頭腦冷靜的同時，有概率會帶來一些不可預知的副作用，為此德拉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喝過這個了。

此刻他呼出一口帶着寒意的氣息，順勢在酒櫃前的高腳椅子上坐下，才算是恢複了自己那種慢條斯理的口吻：“好了，我們卓爾不群的波特先生，現在能不能發發善心，告訴你可憐的‘贊助者’，你扮成我的樣子，在法律執行司的走廊裡鬼鬼祟祟是要做什麼？”

哈利顧忌着德拉科之前的警告，不敢離他太近，小心翼翼地挑了長餐桌另一頭的座位坐下來，聽到德拉科的話語，他不由輕嘶了一聲，刻薄的馬爾福真是讓人吃不消，尤其是在這種罕見的自己完全理虧毫無反駁餘地的情況下。

他習慣性地撓了撓頭，手指觸到柔軟順滑的發絲，是與他自己粗硬亂翹的黑發完全不同的觸感，讓他瞬間觸電一般地縮回了手。不知為何，當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馬爾福模樣的時候，他竟手足無措起來，兩條手臂怎麼擺放都不合适，感覺不自然極了。

“我，我隻是想去神秘事務司看看。”他小聲地回道。

“神秘事務司，”德拉科很慢地咀嚼了一下這個詞，仿佛被哈利的異想天開驚呆了，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又喝了一口酒，才能繼續說下去，“容我提醒你，即便是我，也不是哪裡都能進得去的。除了緘默人之外的任何人想要進入神秘事務司，都得有批準公文才行。波特，說真的，你以為你在玩什麼逛一逛别的學院的公共休息室之類的過家家遊戲嗎？你知道單是冒充法律執行司司長，就違反了多少條法律嗎？更不要說你還意圖非法進入神秘事務司……這可是得上審判法庭的罪行。”

說到最後，德拉科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你知道這樣會給我惹來多少麻煩嗎？”

這些話明顯增加了哈利的不安程度，他紮手紮腳地坐在那裡，滿臉都是無措，“我沒想做什麼，隻是想去看看那裡保存的時間轉換器。雖然已經無法使用了，但應該還會留存着從前的幾率。而且我記得裡面有一個大廳就叫做時間廳，說不定……”

他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想法，說着說着突然頓住了，唔了一聲，露出難受的神色。然後整個人像是逐漸縮了水一般，變瘦了一整圈，金發的顔色也漸漸加深，最終恢複成一頭亂翹的黑發。

*

複方湯劑的效果褪去，哈利終于重新變回了他自己。

哈利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而德拉科也終于感覺好多了，他看那頭黑發從未這樣順眼過。

變回自己讓哈利自在了許多，他用手墊着下巴，就那樣孩子氣地半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說，“總之，我很抱歉，真的，我不會再那樣做了。

德拉撇了撇嘴，沒有再說什麼，他之前的惱火情緒在冰霜龍舌蘭的影響下正在慢慢地遠離。而那不可控的副作用帶來的耐心則增長到了連德拉科自己都感到厭煩的程度，譬如此刻他非但沒有對波特的絮叨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甚至聽見自己好聲好氣地分析起波特那個荒謬的計劃來，“時間轉換器能回溯的時間是有限的，據我了解，魔法部曾保存的那批最長能回轉的時間也不過是24小時，哪怕能找到什麼記載，恐怕也不是你想要的。”

哈利輕輕地唔了一聲，那張年輕的臉上出現了一點罕見的苦悶。起碼，德拉科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可是有關時間魔法的記載實在太少了，剩下的那些我還有大半看不懂。所以才想着說不定可以去神秘事務司碰碰運氣，畢竟時間轉換器是我接觸過的最接近時間旅行的魔法物品了。”哈利越說越低落。

德拉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已經空了的酒杯，視線重新落回波特臉上，他注意到了對方臉上挂着的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