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德拉科意外地睡得還不錯，早上醒來感覺昨晚的事情像個模糊不清的夢。

因此，當他坐在餐廳，一邊喝咖啡一邊翻閱今早的預言家日報的時候，看到從樓梯上走下來一個滿頭亂發的哈利·波特，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不過馬爾福司長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并且瞬間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

“早上好，波特。”他語調平平地打招呼。

“……唔，馬爾福。”幸好比他更加恍惚的是哈利·波特本人，對方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眼皮紅腫，神色萎靡地走過來在餐桌另一邊坐下。

德拉科的目光從報紙上偏移了兩寸，落到對面人的腦門上。而後他不動聲色地把手邊的咖啡壺往對面推了推。

穿着一件舊襯衫的黑發男孩自以為隐蔽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動作機械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差點被那又苦又澀的口味嗆到。

德拉科莫名愉悅地移回了視線，他一邊浏覽着報紙标題，一邊随手拿起桌上的搖鈴晃了晃。

很快，豐盛的早餐将哈利面前的空盤子填得滿滿當當。

哈利咕哝了一聲，德拉科離得這麼近都沒聽清，但他擅自将之理解為了道謝。

杯盤碰撞聲漸次響起，一頓早飯兩人吃得相安無事。

*

德拉科胃口一般，就着八卦版面上【格林格拉斯小姐結識紐芬蘭新歡】【羅馬尼亞匈牙利樹峰保護區幼龍破殼】之類的花邊新聞草草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叉子。

他掃了一眼對面還魂不守舍地咀嚼着烤吐司的波特，才自顧自起身，來到壁爐前。

壁爐上方的置物架上擺放着一個精美的銀匣子，匣身上是滿刻的繁複紋飾，其中最惹眼的當屬位于右下角那一個由火焰和花枝絞纏在一起似的圖樣，仔細辨認能從彎曲的線條中拼出一個“格裡列”的單詞。若是熟知妖精的人看到，必會認出這正是妖精造物的特點，這些極擅鑄造的小個子往往會将代表自己名字的符号篆刻在自己制造的物品上，由此他們認為不管這物件如何易手，最終的所有權都将屬于他們。

而除了家底豐裕的馬爾福之外，恐怕很少會有人把珍貴的妖精銀器當做日常的配飾盒來使用了。

隻見德拉科用魔杖敲擊了這個銀匣三次，匣子内部發出一陣卡拉卡拉的運作聲，而後彈開了一個小格子，裡面是一塊疊放整齊的金綠配色的方巾。

德拉科将之取出來塞進胸口袋中當做胸口巾，轉過頭對還坐在餐桌旁的人說：“我要去上班了。”

“……哦，上班。”睡眠不足的救世主正在往嘴裡送煎蛋，反應簡直像慢了兩個世紀，他緩緩地重複了一遍德拉科的話，才意識到這是什麼意思似的。

“呃，等等，那我呢……不，我，我是說我也該走了。”他梗着脖子咽下嘴裡的食物，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倉促推開的椅子摩擦地闆發出刺耳的動靜。

德拉科已經收拾完了自己，披上了鬥篷。已然進入工作狀态的馬爾福司長似乎格外挑剔一些，他掃了眼前頭發、衣服都還亂糟糟的人一眼，無所謂似的說，“随便你，波特。”

一覺睡醒的德拉科比昨夜主動發出邀約吃飯乃至于提供留宿的人冷淡許多，如同根本不想和哈利·波特這樣的麻煩人物扯上關系。

隻是他在邁入壁爐之前，卻扭頭補充了一句：“我假設你還記得怎麼幻影移形的話，這裡的地址是，格雷街86号。”說完，德拉科沒有等哈利回應，就灑下一把飛路粉，消失在了碧綠的火焰中。

*

這一天的工作按部就班。

德拉科在工作的間隙得到家養小精靈的通知，告訴他在他出門之後不久客人便也離開了。德拉科聽到這個口信時，手中唰唰動作着的羽毛筆沒有絲毫停頓，輕哼了一聲便打發走了不安地責備着自己是不是沒有照顧好少爺的客人的薇薇。

但不知道為什麼，下午德拉科推掉了一個和麻瓜聯絡處的短會，在正常的下班時間按時回到了家。

而當德拉科走出壁爐，薇薇攪着手指來向他報告有一個不肯進門的訪客時，他心中也并不覺得意外。

或許在早上告知對方公寓的地址時，他就已經預設了這個波特還是會回到這裡來。

德拉科推開門，果然看到自己家門廳台階上坐着一個灰撲撲的人影。

門外那個沮喪的背影将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裡一動不動，有那麼一會兒德拉科都懷疑他又哭了。

真是個小可憐啊。

金發青年不無憐憫地想。

“波特。”德拉科走出來，轉到哈利身前，喚了他一聲，“為什麼不進去？”

坐在台階上的人聞聲擡起了頭，削瘦蒼白的面頰上鑲嵌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倒是沒有眼淚，但明顯是度過了糟糕的一天。

他如同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視線落在面前石磚的一條縫隙上，自言自語似的說：“我今天去了戈德裡克山谷，老房子本來沒有坍塌的另一半也損毀了。陋居，陋居不見了。格裡莫廣場進不去。我也找不到其他人。”

哈利擰起了眉，在德拉科眼裡整天隻知道傻笑的格蘭芬多露出了少見的憂愁，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直望過來，“馬爾福，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布萊克老宅是怎麼回事？”

男孩的聲音有些迷茫，顯然處處碰壁的一天已經讓他無助到要來尋求曾經的宿敵的幫助了。

德拉科神色沒有動容，隻是莫名想起自己那時重新回到冷清的馬爾福莊園，聽聞父親死訊的時候，看到如雕塑一般的母親的時候，想要聯系些過去的朋友或是熟人，卻無一所獲的時候，不知是否也是同樣的不知所措。

但那些他都艱難地邁過去了。

到如今，德拉科·馬爾福的生活已經近乎完美地重建了。

而這個失蹤了整整十二年的救世主，卻是才剛剛發現，自己所熟知的舊日世界徹底成了被遺忘的廢墟。

于是德拉科想了想，回答了哈利的問題，“布萊克老宅麼，我倒是聽說過他們換了保密人，更改了進入的方法。”

哈利其實沒指望馬爾福會告訴自己什麼，因此聽到他這樣說，驚訝得猛然扭頭過來盯住了眼前的人。

德拉科趕在哈利對他露出希冀的眼神之前，又補充道，“但到底怎麼找到它，可沒人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