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茲感覺到一片輕柔的棉絮樣的碎片擦過自己的睫毛,不由自主地擡起頭,望向鉛灰色的天空,數不盡的白色碎片正紛紛揚揚地飄落。
下雪了,而且在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冰面上就積起了薄薄的一層,連帶着不省人事的安斯巴赫都仿佛被蓋上了層白絮似的。
很明顯,這跟上一張圖墜落太陽的作用一樣,是倒計時的提示。然而被耽擱了好一陣子,眼下露茲還對冰原鑰匙的線索沒有一點頭緒。
“給我們松開!”劍士卡維喊道,“不然雪會把我們活埋的!”他望了眼昏迷的安斯巴赫,指望不上法師同伴,束縛的法術也掙脫不開,一時似乎陷入了絕境。
“那就激活牌子上的傳送陣。”露茲攤攤手說。
“這,這等于棄賽,”卡維瞪大眼睛,“我不能棄賽,至少不能才兩層……”
露茲不打算繼續聽下去,該做選擇的是劍士,不是她。被雪活埋或者棄賽,很容易選的。她現在的注意力完全被冰層下閃過的影子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劍士砸出的大坑沒準還沒這麼容易發現,現在在破裂的白色表面,露茲能看見一條像魚的東西遊過去了。她小心地走上前俯視,厚厚朦胧的冰蓋下,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
那是一把晶瑩剔透的魚形冰雕鑰匙,此時在冰層中宛如無物般靈活遊動。它的個頭很小,速度很快,周圍還有一大群普通的冰雕小魚圍着幹擾視線。想抓住鑰匙很困難,更别說是要穿透半米厚的冰層抓住它。
恐怕上面一砸冰面,下面的鑰匙已經溜出幾米遠了。
雪在越下越大,露茲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因為随着冰蓋上的積雪變厚,想摸清楚鑰匙位置就更難了。她知道想抓住冰鑰匙最快的辦法就是用火焰融化冰層,困住它,但眼下沒有火焰可用。
而且賽方不可能出一道隻有火系法師才能解開的題,這對其他法師來說太不公平了。所以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所有人都可以輕易拿到鑰匙的辦法,隻是她目前還沒有發現。
“我們有火系魔法的煉金術品,”卡維見她望着冰面一動不動,雖然不知道下面有什麼,但一定跟冰有關。他知道有商量的餘地,于是冷靜了下來,沉聲道,“我看見安斯巴赫少爺用過一次,隻要你放了我們……”
“我為什麼不自己拿呢?”露茲頭也不擡地問。畢竟兩人現在對她來說就是掌心的螞蚱。
“煉金術品都存放在空間戒指裡,上面有靈魂印記,非主人無法打開。”卡維揚起頭甩掉臉上的雪,迅速又清晰地說道,“你說的對,現在才兩層都還沒到賽點,我們沒必要起沖突。隻要你願意放開我們,我會說服少爺……”
“閉嘴!”安斯巴赫被臉上的寒意刺激轉醒,恢複意識就聽見自己的哈巴狗在跟别人搖尾巴,還是他最讨厭的人,頓時怒上心頭,“你還做不了本少爺的主!”
卡維聞言呼吸一頓,臉上隐隐有怒氣閃過,但礙于安斯巴赫家族的勢力,還是閉上了嘴,隻是抿起的唇線跟刀切似的平直。
“就算是中級巫師又怎麼樣,沒有火系法術幫忙,你一樣過不了這關,”安斯巴赫冷哼道,“識相點,趕緊松開本少爺!”
幾句話的工夫間,雪又下大了許多,積雪已經快沒過腳踝了。露茲口袋裡的聯絡金屬盒子在微微發燙,這是其他隊員已經都拿到鑰匙了的信号。
現在就差她這張圖了。
安斯巴赫聽不見動靜,吃力地動了動被捆成毛毛蟲的身體,“喂,聽見沒?”望着仍然一動不動安靜望着冰面的露茲,身下肉眼可見變深的積雪讓他不禁焦急起來,“關鍵時候裝什麼?你們這種窮人不是一向能屈能伸嗎,服個軟就能過關的事,有必要同歸于盡嗎?”
安斯巴赫的話似乎終于說動了露茲,她側了側臉,但不是看向他,而是天空中的雪花,“誰要跟你同歸于盡了?”
她撇撇嘴,再次看向冰面,終于明白一直感覺到的違和感在哪了,是鏡像。冰層很厚實,倒影本來就模模糊糊,而且雪一開始也小,所以根本沒有發覺。
但同上一關的太陽一樣,雖然随着時間流逝,給予的緊迫感在越來越強烈,但同時給出的線索也在越來越明朗。在冰面下的倒影中,隻有露茲的人影,頭上的天空幹幹淨淨,沒有一點鵝毛大雪的影子。
這種反常理的點意味着倒影是拿到鑰匙的關鍵。
那面安斯巴赫還不明就理,以為露茲是又要明着搶東西,趕忙大聲說,“空間戒指是高級的煉金術品,它隻認自己的主人,就算你搶了也打不開!”
露茲貓似的輕輕踩着積雪,緊跟着冰面下的鑰匙魚,影子如薄霧般揚起悄無聲息地掃開附近冰面上的積雪,結束後在幾人頭上結起一個半圓形的罩子,将大雪阻擋在外面。
積雪不再加深讓安斯巴赫松了口氣,誤以為這出是露茲在示好,于是連聲音都帶上了趾高氣揚的命令口吻,“這就對了,快點松開,現在還來得及。”他帶着點居高臨下的輕蔑口氣說,“不要意氣用事,該跪的時候跪端正了,路能好走很多,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呢?”
然後還要洋洋灑灑發表長篇大論的安斯巴赫被一道黑霧捂住了嘴巴。
露茲本來懶得理他,奈何這人實在太吵了,她怕驚到冰面下的鑰匙,要是它遊跑了,這茫茫大雪,再想找出一把可不容易。
她一邊輕柔地踩着冰層,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同時低頭緊盯着冰下,自己的倒影與冰層中的魚群重合。她屏住呼吸,讓倒影的手指輕輕觸向最近的一條普通冰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