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闆上一條濕漉漉的人魚撲騰着尾巴。
露茲辨别不出它的性别,但确實跟傳說中的一樣美麗。
精緻的五官,優美的臉廓,下面是光滑的脖子和平坦的胸膛,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可惜部分位置覆蓋的綠灰色細鱗有些破壞美感。
即使現在被困在船上,它扇尾的姿勢依然迷人,仿佛帶着某種韻律,如果此時不是惡狠狠地瞪着露茲就更好了。
人魚在最喜歡的風暴夜,照常到海面浮潛透氣,正悠哉地享受着海浪,并暗暗期待能撿到一兩個落水的兩腳獸做儲備糧。
誰知道一個錯眼就被幾根觸手捆住,動彈不得。人魚是海上當之無愧的頂尖獵食者,很少有東西會不長眼地來招惹它們。
可困住它的不知道是什麼品類的魔獸,力氣很大,爪子和牙齒都弄不斷觸手。綁架犯的速度還很快,人魚隻覺得眼前一黑,接着就被扔到了船上。
它恢複視線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露茲,那麼綁架犯當然就是她了!
露茲覺得很冤,關鍵還不能喊冤,雖然事不是她幹的,但幹這事的罪魁禍首不能被捅出來。
船長和船員循着人魚的目光望向露茲。
“我是無辜的。”她舉起雙手,“就是開了個窗透透氣。它一定是被浪打上船的。”
人魚聽到這種污蔑,立即尖叫一聲。
駕馭海浪對它們來說就跟人在平地上徒步一樣,露茲無異于是diss人魚在自家平地摔。
衆人立即捂住耳朵,但這并不能完全隔絕聲音。
船長沉吟,“恐怕它認定是你做的了,人魚是很記仇的生物。如果處理不好,也許整條船都要遭殃。”
“那怎麼辦,”露茲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同人魚商量,“要不我也讓你捕一次?”
扇大的魚尾又一巴掌拍上來,這次露茲有準備,敏捷地避過了。
人魚朝她更加尖銳地叫了聲。
“脾氣好壞的魚。”露茲嘟囔,轉頭看見船長和水手一言難盡地望着她。
“除了食物,”船長解釋,“人魚隻會抓看中的對象。”
所以她的行為在人魚眼裡其實就是強行求偶不成,反要求被求偶的流氓行徑。
“它能溝通嗎?”
“恐怕不能,”船長說,“唯一精通人類語言的人魚就是島主,我們得把這件事報告給他。”
露茲有些緊張起來,這個島主一聽就不是好打發的的,萬一真的順着蛛絲馬迹把尼茲揪出來了怎麼辦?
不知道從哪個音調開始,尖叫轉為了悅耳的音色。還在商讨的幾人臉上表情一頓,轉而變得呆愣迷茫。
人魚滿意地望着被聲音控制住的兩腳獸,冰冷的目光從幾個船員身上掠過,落到露茲臉上。
一直聽說年輕的雌性兩腳獸肉質嫩脂肪多,可惜海上很少有這樣的獵物,現在就先從這隻不自量力的流氓雌性開刀。
人魚的顫音收束,控制露茲走過去,起先她似乎還有些不明白,呆立在原地。人魚加重調子,朝她勾勾手指,女孩才緩步靠近,單膝跪在它面前的地闆上。
人魚擡起手,張開五指成抓,類似人類的指間連接着透明的薄膜,尖銳指甲勾向纖細的脖子。它吃過許多老練的水手,精瘦有力的海盜,養尊處優的商人。
相比起之前的獵物,她看起來無害得像個放在果盤裡的蘋果,任人切割。可就在它要心滿意足地開盤的時候,女孩往後仰了仰,正好避過爪子。
人魚警惕地望向女孩,嘴裡唱的曲調變得輕幽起來,蠱惑的力度加強,效果也很顯著,女孩果然停在了原處。
她望着它僵立,在人魚重新抓過來時,突然往前伸長脖子,哇得吐了出來。
被吐了一身的人魚和吐了别魚一身的露茲都懵圈地望着對方,有些難聞的味道在他們之間的空氣裡蔓延開來。
人魚的瞳孔一下子收縮起來,古井無波的眸子裡露出騰騰殺意,臉上的表情變得恐怖。
空氣裡震顫的音調轉為銳利,仿佛刀片似的,憤怒讓它放棄了往日裡的優雅開餐,不再維持矜持的姿态,打算速戰速決,撕開這隻獵物的胸腔,打開肋骨,吃光她的内髒。
可它的爪子卻再一次落空了,原本該等着開罐的蘋果盒子又一次以微妙的距離避開了它的爪子,而且她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從茫然變得疑惑。
露茲不知道這條性别成謎的魚想幹什麼。它一直盯着她不放,臉上充滿渴望,這表情她再熟悉不過,那是饑腸辘辘的她等着上餐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