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順十九年,四月初夏。
養心殿内,銅鶴爐中龍涎香燃到盡頭。
天軒帝咳着血癱在龍榻上,素白中衣早已浸透變為暗紅。
葉舒嘯、謝書群與李堇葵得到消息後早以候在一旁多時,作為皇室子嗣理應送天軒帝走完這最後一程。
皇後攥着龍被的指尖泛白,卻仍勉力維持着鳳儀。
她撫摸着天軒帝的臉,眼眶通紅。
“陛下……”皇後想說些挽留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此時的天軒帝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他有氣無力地最後擡眼看了看床前的人。
“朕膝下無子……”他喉頭發出咯咯的聲響,拼盡最後力氣将傳國玉玺按進謝書群掌心。
“獨清,大謙交給你了……”
“免去陪葬,你們都好好替朕活着!咳咳咳……”
葉思齊交代完後事,費力地看向皇後,縱使臉上是痛苦,也盡力緩和臉色。
“囡囡……可惜等不到江南的新稻了……”他使勁扯開一抹笑,伸手去觸摸皇後早已淚流滿面的臉。
話音戛然而止,那隻手重重砸在明黃龍袍上,還沒摸到她的臉。
“皇帝賓天——!”司禮監掌印太監尖利地哭喊。
緊接着,沉重的鐘聲在京城上空回蕩起來。
鐘聲沉悶而悠長,一聲接着一聲,仿佛要将這悲痛的消息傳遍整個武京。
皇後的腦子裡“嗡”的一下炸開,一行清淚從眼眶流出,她捏住葉思齊的手,像寒冬那樣冷冽。
“思齊不怕,思齊不怕……”
李堇葵站在一旁,有些共情,她捏着謝書群的手,撇着嘴。
鐘聲一遍又一遍響起時,葉自省在睡夢中突然驚醒,愣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忽然蜷成一團,像個兒童一般嚎啕大哭起來,“皇兄,我錯了……可你為何不殺我!
話音未落,他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苦,轉而狠狠撞向石柱。
“兄長……等等我……”
咚”的悶響過後,血漿如爆裂的紅梅盛放在初夏,從他破碎的額角噴湧而出。
天将大亮時,乾清宮内白幡挂起,先帝靈床前燃着長明燈。
謝書群身着孝服,神色平靜地跪在禦棺前。
司禮監掌印太監尖着嗓子宣讀遺诏,聲音肅穆:"華王世子謝書群,承天命繼大統——"
殿内的大臣們紛紛叩首,嘴裡念着“萬歲”。
這兩天忙于先帝發喪,謝書群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阖過眼了,眼下竟伏在書案上咪着了。
李堇葵恰好散衙回來,一進門剛想分享今日巡邏的事情,瞧見謝書群好不容易睡着了,連忙噤聲。
她取過毛毯蓋在謝書群身上,随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就這麼托着腮,看着謝書群。
等忙完先皇發喪,謝書群登基後,系統所謂的帝王值估計就滿了吧。
到時候她就要回家了,不過李堇葵也沒少看那些穿書文,或許完成任務獲得積分可以把謝書群帶走呢。
這麼講,她心裡頓時有了滿滿的成就感,把謝書群從農民拉扯到皇帝。
“在想什麼?”謝書群在李堇葵給他蓋上被子的時候就醒了,他側着頭,聲音悶悶的。
李堇葵反應過來,愣了愣神,搖搖頭道:“沒事,我聽說今晚廿七他們就到了,許久不見想說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謝書群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
“你笑什麼?”李堇葵有些疑惑。
“想到了你剛到關西的那個樣子,每天又懶又怕累,小小的一個。”謝書群看着她,但似乎透過她想着誰。
李堇葵沾沾自喜,朝他挑了挑眉:“那是當然了,我現在可是鎮西将軍,指揮同知知道嗎?人家見了我得叫一聲李大人。”
她眨巴着大眼睛,裝模作樣地舉起拳頭在空中揮舞。
“你不知道,我上任第一天有好多人瞧不起我,但是呢我直接給他們打趴下!”李堇葵講得激動,邀功似的看向謝書群。
“帥不帥?”
謝書群掀開眼睛看着李堇葵,好半天才開口道:“我知道的。”
“啊?”剛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你知道什麼?”
“知道你上任那天發生的事情。”謝書群淡淡地說道。
李堇葵滿頭霧水,她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
“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謝書群微微抿了下唇,嗓音漫不經心。
對面的李堇葵瞪大雙眼,有些意想不到:“也就是說,除了上任的那一天,你都在嗎?”
“嗯……”謝書群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門外桂公公的聲音打斷了。
“殿下,關西來的貴客已經到達皇宮了,眼下正被下人帶去住所休整。”
謝書群點了點頭,吩咐道:“按他們時間來。”
待桂公公走後,李堇葵一臉看穿的表情盯着謝書群看,她拍了拍謝書群的手臂:“可以啊,你這個皇帝當得人模狗樣的,真的有那種感覺了诶!”
謝書群沒說話,隻是臉色有些難看,他牽過李堇葵的手,無厘頭地來了一句:“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李堇葵笑容一滞,似乎在試圖理解什麼,“書書,你最近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你瞞着我好多事呢?”
她捧起謝書群的臉,擔心地看着他。
随後,謝書群眼眸一彎,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無礙,也許是我将夢混淆了吧。”
氣氛出奇的安靜,連外面天色什麼時候暗下來的也無人發覺,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前往坤甯宮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