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閉合的瞬間，天軒帝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捏着帕子，指縫滲出了鮮紅。

眩暈感襲來，他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的向前栽倒，額頭重重磕在地上。

“陛下！陛下！”喜公公眼看皇上暈倒在地，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聲音凄厲得破了音

站在天軒帝身後的李堇葵趕來，單膝跪在冰涼的地闆上，輕柔地拖住了皇帝歪倒的脖頸。

她轉頭看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喜公公，眉眼間盡是鎮定：“勞煩喜公公去請太醫。”

“老奴這就去，這就去！”可他雙腿發軟，剛邁兩步就踉跄地摔倒在殿門口，謝書群見狀微微皺眉，伸手扶住喜公公。

“公公莫急，我同你去。”轉身對殿外守着的錦衣衛低語了幾句，“即刻封了乾清宮宮門，閑雜人等一概不許出入，走漏消息者，軍法處置！”

李堇葵守在天軒帝身邊，她早知今日朝局劍拔弩張，天軒帝被華王下的慢性毒發作不過是遲早的事。

如今天軒帝倒下了，華王被幽禁終身，皇室隻剩下兩個世子能把持局面。

關西七部，營帳内。

江無塵修長的指尖撫過密報上“華王削爵”的四個字，忽然輕笑出聲。

這抹笑意驚得一旁在研磨的花瀾手一抖，墨汁飛濺出來在卷軸上暈開墨團。

“兩年了。”江無塵聲音清冷如雪山融冰，她視線看向桑葉山的方向，那是父親衣冠冢的地方。

“阿爹，害你的人終于伏法了。”營帳裡昏黃的燭火映得她眼角微紅。

江無塵轉身朝外面走去，一個翻身便上了馬，她回頭看了一眼花瀾，隻是道：“我去趟中營，你留在這。”

華王落馬的事情，她要給譚叔知會一聲，雖然華王已經不能再造次了，可是當年那場陰謀的參與者，她還是要一一找出來報仇雪恨。

……

武京的朱雀大街上晨霧還未散盡，當“華王謀逆入獄”的告示貼上城牆時，整個街市瞬間炸開了鍋。

幾個乘涼的老漢瞧着告示上的内容咂舌道：“華王平日裡見人就笑，看起來人模狗樣的，誰能想到他是個狼心狗肺的？”

坐在一邊賣菜的老伯搖搖頭，甕聲甕氣道：“管他呢，天子家狗咬狗，還不是咱們百姓遭罪。”

賣針線的劉娘子醬竹匾往膝頭攏了攏，小聲嘀咕地說道：“聽說牽扯着關西前年那場敗仗，衛國大将軍就是……”

她話都沒說完，斜對面肉鋪地屠戶哐啷剁下一刀：“再大的事兒能比我這案闆上的肉實在？上個月華王府的管家白拿我半扇豬，我找誰說理去？”

馄饨攤的顧客聽了，紛紛低頭扒拉着碗裡的吃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争權奪利的事兒，咱們泥腿子操心也沒用。”

不到半日，武京又恢複了往日的煙火氣，像是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那般。

病榻上傳來壓抑的咳嗽，自那天暈倒後，天軒帝就此卧病不起，他幾天就變得枯瘦的手從被子下伸出，聲音沙啞。

“華王謀逆……你終究是朕的血親。”如今的天軒帝已經到了說了幾句話就會大喘氣的地步，“代朕理政吧。”

謝書群在床榻邊單膝跪地，嘴裡發出一聲極輕的“臣遵旨。”

皇帝咳嗽着擺手示意謝書群退下，他出門就看見了在門外等候多時的李堇葵。

“怎麼樣？”

“诏書明日會頒，今日先将沒處理幹淨的給了結了。”謝書群順手攬過李堇葵的腰，兩人往太和殿走去。

天軒帝倒下得倉促，許多事情還沒交代清楚，謝書群端坐在禦案旁，望着階下神色各異的大臣，手中朱筆重重落下：“華王餘黨勾結外邦，意圖謀反，即日起，徹查所有涉案官員。”話音剛落，殿内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李堇葵在大臣的隊伍裡，就這麼看着他，龍椅上的謝書群薄唇緊抿時，隐隐透出上位者的威嚴，仿佛就像他生來就該坐在這個椅子上一樣。

短短三日，數十處宅邸被查封，其中就包括鴻胪寺少卿以及被華王安插在太醫院的院使，一箱箱金銀财寶與往來密信被擡出，李堇葵看着心裡五味雜陳。

原書裡天軒帝死在衛蒙太子來訪的那場宴會上，甚至不知道是他最親愛的弟弟想置他于死地，那時的華治帝午夜夢回時會不會有現在那麼愧疚呢？

下了朝後，謝書群同李堇葵從東角門離開，未曾想門口竟有一個人在等待。

見謝書群出來後，葉舒嘯攥緊了衣角，他仰頭望着階上的兄長，喉嚨滾動數次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後才啞着嗓子開口道：“母親病重了，她每日都望着宮牆的方向出神，連藥也不肯喝……她想見你一面……”

謝書群聽完後，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去看她的。”

說罷，便準備牽着李堇葵往東宮走去，沒有做半分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