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時，龍族掌管天下水域，凡入四海之水，皆由四海龍宮執掌。江河湖泊之地的水神，也多由四海按照所掌之域敕封。但，自上古龍族沒落、人族崛起，江、河、淮、濟相繼脫離龍族掌控。江水有奇相，河水有馮夷，濟河有濟渎，唯有淮水，曾被無支祁所掌，後無支祁為人族禹王所困後，淮水失去掌控。多年來，倒是被些修為強盛的精怪占據。

敖寸心身為龍族，雖然陸地、淡水也能生活，但相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能夠入海的河流作為洞府。

隻是，她忘了，能夠占據淮水的妖怪又豈會是普通的妖怪？

她一條前五百年都在快活玩耍、後一千年又耽于情愛、正經修煉沒幾年的龍，怎麼可能是别人的對手？！

所以，等念出現的時候，她看到的便是敖寸心一身狼狽地跌坐在淺水灘上的樣子。頭上的發髻被打落，發絲垂落在尤有血痕的臉上，腹部被紮了個大洞，還不停地流着血，龍血染紅了一灘江水，引來無數的魚蝦争相吞咽。

念将敖寸心扶到岸上，垂眸看着氣息萎靡的敖寸心，“你太弱了。”

敖寸心苦笑，她也知道她弱。

一個活了千餘年的龍族，還打不過淮水裡的一隻水妖，說出去誰信？

要是讓大哥知道了，非得練了她一層龍鱗。

不過，敖寸心擡頭看向念，“你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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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寸心看着面前的界石，等到念終于開口說出“到了”兩個字，終于松了一口氣。要知道，自從他問出那個問題之後，跟着念走走停停，不知多少次校對方向，足足走了一個月，才終于找到這地方。

她一條龍，從出生起，就沒走過這麼久的路。

敖寸心偏頭：“直接進去嗎？”

念的目光落在看起來極其荒蕪的山川上，“嗯。”

敖寸心覺得念的情緒有些不對，可到底也沒放在心上。一步踏入山界，隻覺得身體被無形的壓力一壓，身體一沉，險些站不住腳。

這山在外面看起來不過是略有些荒蕪的尋常山脈，可一步踏入，才發現這山中遠比外面看到的還要荒蕪。不是那種寸草不生的荒，而是那種明明長着草木，卻感受不到絲毫生機的那種荒蕪。還有那山間的薄霧，此地幹燥，又無生機草木，也不知那薄霧從何而來。

念跟着敖寸心的步伐，卻并未有絲毫的異樣，“走吧。”

敖寸心咬牙，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念的身後。這地方也真是奇怪，身為修行之人，内蘊先天之氣，皆是身輕體盈。她龍族雖與尋常神仙修的不是一個路子，可怎麼也不會這般身體沉重才是。而且，她努力調動身上的法力，卻發現體内法力運轉極為艱澀。在這裡，根本就沒辦法使用法術。

這山，肯定有古怪。

敖寸心額間都出現了薄汗，“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念沒有應聲。

敖寸心奇怪地轉頭，“念？”

念聽見了敖寸心喊她的聲音：“上古之時，人族興起。衆多人族部落中，蚩尤、黃帝、炎帝三大部落是人間最為強盛的部落，其中蚩尤的部落甚至更在另外兩個部落之上。那個時候的人，不像如今的凡人這般孱弱。部落中有些能人異士，法力之強盛，不弱于仙人。後來，三族大戰，黃帝與炎帝聯合，共戰蚩尤。那一場大戰，許多仙人也曾涉足。那個時候天庭未顯，三界生靈，各行其道。既不願沾染因果，又不得不屈服于既定的命數。”

念頓了頓，又道，“蚩尤部落盛産金銅，又得火法熔鑄刀兵。蚩尤族人，亦多為悍勇之輩。他們跟随蚩尤，一步步逐鹿天下，人間百族難掩其鋒芒。隻是，天命不在他們這邊，最終落敗。此處，便是蚩尤命隕之地。”

敖寸心：“那你讓我來這裡是做什麼？”

念：“蚩尤生前曾育有一獸，雖不善征伐，卻通萬物法門。你天賦不錯，有他教你，日後你才能有自保的能力。”

敖寸心：“可據我所知，蚩尤已經死了萬年了。你說的那隻神獸還活着嗎？就算真的活着，他真的還會留在這裡守着他的舊主嗎？”

念偏頭，看向問話的敖寸心：“一萬年，很長嗎？”

敖寸心張了張嘴，無法回答念的問題。

她無法想象自己在這荒蕪的山上生活萬年，可對念來說，或許萬年和一瞬并沒有什麼差别，這座山和人間、西海也沒什麼差别。

敖寸心在山上找了足足七日，将整座山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找到念所說的那隻神獸的蹤迹。山川腹地有一片水澤，濃霧環繞，水色绯紅。敖寸心隻遠遠地看了一眼，便覺心悸，不敢靠近。倒是念，時常站在水澤附近，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敖寸心：“也許那隻神獸，已經離開了。”

念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那片紅色的水澤上，“他還在。”

敖寸心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一片令她心悸的水澤，不會吧！

可是既然念這般說，她便信。

龍族天生善于控水，雖然這片水澤的水明顯古怪，但隻要是水，便問題不大。

敖寸心站在水澤之前，她沒法動用法力，便隻能化為龍身，盤桓于濃霧之中，意圖将下方的水澤卷起波濤。可她使盡了渾身解數，水澤中的水紋絲不動，反而是她的龍鱗，仿佛在被周身的濃霧腐蝕，變得傷痕斑駁，直透血肉。

滴滴龍血落入水澤，敖寸心實在承受不住，想要抽身而出。卻在此時，身下的水澤泛起漣漪，周身的濃霧湧動，一道法力自水澤方向而來，直直攻擊向她。敖寸心眼睜睜地看着攻擊臨近，終于在最後之時直接化去龍身，險險避過攻擊，身體也從空中跌落。

“我道是誰，原來不過是一條還不足兩千年的小龍，竟也敢在這裡放肆。”

敖寸心喘着粗氣，帶着險死還生的慶幸和被突然襲擊的憤怒看向出聲的人，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臉上還帶着漫不經心的嘲笑，睥睨地看着跌落在地的敖寸心，看上去既傲慢又張狂。

少年略帶惡劣地看向敖寸心：“我聽說，龍族的身軀最适合煉制兵刃铠甲。你這一身的绯色龍鱗倒是好看，若是拔下來制成铠甲，蚩尤一定會、、、”

少年像是想起了什麼，停頓了下來，神色變得落寞，忽然就沒有了聲音。

少年：“、、、算了，蚩尤不在了，你擾了他的清淨，還是殺了你好了。”

就在少年擡手欲屠龍的時候，一隻手攔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現在什麼人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