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無辜地看着自己,扶光都快把牙咬得嘎嘣響:“你發什麼瘋?”
“熱。”沈栖音又開始惜字如金。
“熱什麼熱!”扶光氣沖沖地走近,才發覺沈栖音臉龐不自然的潮紅。她半張着嘴,原本責怪的話語也通通咽回肚子裡。扶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頭暈,或許和沈栖音有關系。冰涼的掌心覆在沈栖音的額頭上,扶光要抽回手時,又被沈栖音握住手腕。本想着手涼很難摸出她身體體溫是否是滾燙,被沈栖音這麼一拽住,扶光收回也不是,繼續摸也不是。
她問:“幹什麼?”
沈栖音答:“涼。”
沈栖音嘴唇暗紅,魔族蒼白的膚色讓扶光根本分不清她是否生病,沈栖音隻是垂垂眼睫,微露點滴染衿袖。她松了手,又撐着自己的臉,迷迷糊糊地閉上眼。沈栖音吐着熱氣,從額發邊際到耳根,都是一片檀輕。纖細的脖頸青筋浮動,狹利的眼睑下還有烏青。
沈栖音呼吸均勻,入睡速度快到扶光都還未反應過來。她伸手在沈栖音眼前晃一晃,她沒反應。扶光又試着喊沈栖音幾聲,回應她的依然是一片寂靜。
無奈之下,扶光隻能小聲罵罵咧咧地攙扶着沈栖音到榻上。沈栖音的身子半邊已經上了榻,接下來便隻需把她的腿也擡上去。扶光半躬着腰擡起沈栖音的腿放到榻上,正欲給她蓋上被褥時,卻撞入她濃稠沉郁化不開的眼神中。突變的赤色的眸倒映着扶光的面容,沈栖音伸手,一把将扶光帶上榻。
扶光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想要罵她時,沈栖音已經欺身而上。扶光受驚,本能地擡手按住沈栖音的肩膀想要阻止她再近一步。沈栖音的發絲就像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臉上掃來掃去,頸項的烏發帶起難言的酥麻癢意。瓊鼻微揚,她就像是捉了麻雀的狸奴,在将其拆分入腹吃的骨頭不剩前,還要再亵玩一番。
沈栖音手肘抵着榻,這樣的姿勢便離扶光更近。兩人的鼻息交融在一起,像水與水交彙。沈栖音撚起扶光的一縷發,唇角勾起的弧度卻是苦澀,她看似漫不經心詢問:“你當初為何不殺我?”
扶光聽不懂沈栖音的話,她是把自己當上一世的扶光,還是怎麼了。不論怎麼樣,扶光都想要逃離。沈栖音身上散發的威壓總是讓扶光不自覺地想要逃離,可她若是一縮腰,指不定要被沈栖音拽回來變本加厲。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沈栖音了!
扶光憤憤不平地想着,可當那一滴鹹澀的濡濕落在她眼梢時,扶光所有的動作想法都戛然而止。她瞳孔劇震,可沈栖音也隻是眼睛紅了些,仿佛那滴淚不是她落下的,而是自己的。
“沈栖音....”扶光的聲音低了下來。
“呵....我若是你,絕不會懷上所恨之人的孩子。哪怕是自己死去,哪怕不得輪回。也會将那貪食自己血肉形成的胎兒,毫不猶豫地打了,拿去喂野狗,都不足平心中之恨。”
“你應殺了我,不過,或許在你看來,百般蹉跎他的孩子,就能讓他痛苦。你猜錯了....男子本就薄情寡義,而我也沒如你所願的生不如死。我活得很好,好到你想要回去卻一輩子都回不去的地方,都會被我毀滅。他們忌憚我,恐懼我,巴結我。你所求所願,都落空了。”
沈栖音說不下去了,她的嘴唇顫抖着,想要将剩下的話語說完,卻又咬碎了牙根,也不再吐出一個字。
扶光默然,眼睫翕動着伸手想要擦拭她眼角欲落的淚。可這樣的舉動太親昵,不該出現在她們之間。對于扶光而言,這裡除了慕予禮以外的所有人,都隻是書裡的人物。等到她回到現實,他們再也不會出現。更何況,自己若是想要生,便要讓沈栖音死。
扶光的手懸在空中許久,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沈栖音自嘲一笑,高熱讓她神志不清,錯将眼前的人當成了那個女人。
她的笑從幹澀狹仄的喉嚨裡向上擠,擠出一番比啜泣還難聽的苦笑。
“娘親,你該殺了我。我活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