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呆滞的甯月,橠白心中狠狠的一沉,已然知曉今日裡這仗必敗了……
橠白想到這,心情宛若自高山跌落谷底,本來她與陸歸舟心思一般,想着能借今日之事将胡乩一舉扳倒,可這措手不及的仗到底是會有百密一疏之處,這甯月這般呆滞,饒是甯母再咬死,也抵擋不住甯月一句自願……
陸歸舟的心思與橠白如出一轍,他亦是順着胡乩的視線望了過去,一望到呆滞的甯月,便知這仗必敗,一時間不由得滿腔的怨憤,擱置在案上的手不覺握緊,他方才怒氣上頭,以為有些既定事實與甯母的說辭,可卻忽略了甯月,果然,這事是他過于自負了……
隻見公堂之上,那胡乩淡然的睇了甯月一眼,而後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道:“即便是我與甯姑娘發生了男女之事又如何?陸大人可以不信本尊是神君下凡,也可以覺着本尊是借由與女子行苟且之事,但是這男女之事也是要勞得動大人過問的嗎?”
此言一出,陸歸舟的拳是握的更緊了,生平第一次有了打人的沖動,此事隻憑胡乩的三言兩語便從□□成了私通,這私通雖是有毀人的名節,可那又如何?你情我願便不觸犯律法,至多是被人戳一戳脊梁骨罷了。
那胡乩見陸歸舟不語,面上神情已然從勝券在握變成了得意洋洋,饒是跪着,他亦是将胸膛挺起幾分,方才氣定神閑的将今日裡重中之重的地方說起:“即撇開本尊此舉是傳授神力,我與甯姑娘依舊是你情我願,她未嫁,我未娶,了不得算是有幾分傷風敗俗,又何來□□一說?”
陸歸舟聽罷沒有言語,他眸光冷落、雙拳緊握的盯着堂下一臉得意的胡乩,心下飛速的忖度着,硬是将這胡乩給定罪判罰的可行性……
“是啊!這你情我願的事,了不得算是私通嘛!”
“就是,這私通又不犯律法……”
“什麼私通,那分明是胡堂主在給聖女傳授神力!”
“是啊是啊!這怎麼能說胡堂主是私通呢!”
圍觀衆人之間所發出的議論之聲擾斷了陸歸舟的思緒,他擡眼望向衆人,心緒跌宕起伏……
想來,他今日若是硬将胡乩定了罪,隻怕是這民怨都難以平息,想如今這竹遠縣的百姓盡數被這胡乩給牽着鼻子走,他雖是縣令,可也真真是不好辦他的很……
那人群之中的議論聲愈發大了,就連丁蓬李虎他們幾個衙役也漸漸露出了贊同的神情,瞥向陸歸舟的目光中不覺帶了幾分異樣。
陸歸舟不發一言,隻覺着愈發的氣血上湧。
此案雖是甯母狀告,但到底當事人是甯月,她已是及笄成年,非是幼童,是可以為着自己的意願與言行負責的,而方才在縣衙門前,甯母擊鼓鳴冤之時,陸歸舟也的确問過她是否确有此事,彼時因有甯母的一番告訴在先,陸歸舟與橠白皆是先入為主的覺着她的确認是确認了甯母所說之事,卻全然忽略了甯月這般的模樣與狀态,若她矢口否認,甯母若不撤了狀告,反會落得個誣告的罪名。
橠白亦是不發一言,但相對于氣憤,她此時更擔心陸歸舟,因她擡眼望去,将丁蓬李虎等人的眼神兒盡收眼底,試想一下,這些個衙役也算得上是陸歸舟的人,連他們都站在了胡乩那邊,今日裡若是陸歸舟強行定了胡乩的罪,民怨難平,隻怕為難起來,饒是朝廷命官也别無他法,但若是就此将胡乩放了,日後再想落他口實,可就難上加難了,且不說這個,今日裡不辦了他,陸歸舟還不知道要被氣成甚的樣子……
比起旁的,橠白最擔心的便是後者。
思及此,橠白忙又低下頭去,另又寫了一張字條,招手喚來了衙役,遞給了陸歸舟。
“民怨難平,謹慎行事。”
陸歸舟展開字條一看,橠白娟秀的字迹讓他心頭的怒火平複了幾分,可那圍觀人群之中的議論之聲卻愈發大了,直讓陸歸舟一頭兩個大,直門兒的嗡嗡作響,心下想着,辦了胡乩這事兒,隻怕是難如登天了,這群人如此的信服胡乩,隻怕是親眼目睹他□□少女,他們都會當成神力傳授現場而跪下來膜拜一番。
可是……
就這麼錯失将歹人情敵給繩之以法的機會,他真是不甘心的很!
陸歸舟望向議論紛紛的人群,愈發的覺着,難對付的不是胡乩,而是這滿縣上下,盡被胡乩折服的百姓……
稍一做想,陸歸舟便覺着一陣心力交瘁,他微閉了閉眼眸,眉眼之間的酸脹暫緩,再睜眼之時,他一記驚堂木,喝止了圍觀人群的議論之聲,而後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瞧向了甯月,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後,開言問道:“甯月,你與胡乩有了男女之事,可是自願?”
話音一落,甯月緩緩擡起頭來,呆滞且空洞的眼眸讓陸歸舟與橠白心頭一顫,橠白更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隻見那甯月頂着一雙空洞的眼眸,慢慢回應道:“是,我是自願的……”
她的聲音平緩且空靈,帶着幾分幽冥之感。
耳聞她如此聲音,當下在場之人無不汗毛倒豎。
橠白心中又是狠狠一顫,心下猜想着這甯月姑娘隻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她先是同胡乩這麼個妖精有了男女之事,被狠狠地吸了一把精氣,現下又懷了妖精的孩子,這妖精的孩子孕育在凡人的肚子裡,可想而知這凡人的精氣是要被消耗成何等樣子,凡人孕育子嗣都是耗費精氣的,更遑論這本就需要精氣滋養的妖精娃兒呢?隻怕是等到這個半人半妖的娃兒一出世,甯月也會就此喪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