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顔朗腦袋之前，清枝在半山小樓陪聖女煉制蠱蟲，聊了不少姐妹間貼己的話，一呆就是兩個時辰，等聖女開始處理族中事務，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其實她自己也挺忙的。

哥哥選擇出山經營族中的産業，家中父輩和同輩都各有各的事，隻她一人從上京回來就沒個正經事。

爺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便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這兩個月慢慢将手頭的活分給她幹，培養她。

想到已經好幾日不見聖女，清枝總覺得做什麼都不得勁，今日才抽空往山上跑一趟，調節一下自己的情緒。

不曾想冤家路窄，下山還能遇上顔朗那家夥，遠遠聽到他的聲音，小曲哼的不堪入耳卻依舊能聽出他的快樂。

同樣是聖女的貼心小棉襖，一樣的忙碌，憑什麼他那麼快樂，清枝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公平，便忍不住捉弄他一下，給自己出出氣。

誰讓他那麼讨人厭，一有空就纏着聖女，旁人想和聖女說說貼己話都要挑他不在的時候。

嗐，想當年她清枝還能跟聖女睡一個被窩，是聖女最貼心的小姐妹，現在不同，并非聖女态度變了，而是他們都長大了。

各種各樣的人際關系以及族中事務将聖女的精力和時間刮分，别說她一個小姐妹，就連顔朗這位準聖夫都分不到多少時間。

清枝想到這無奈地晃了晃腦袋，加快下山的步伐。

她還得去祭壇檢查一輪，下個月祠堂百家祭需要用，該修整的地方提前修整，需要用的東西也要提前列清單安排人出山買。

有些東西族中缺少制作材料，即便會做，沒有材料也做不出來，一件件一樁樁都要提前做好準備。

清枝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一邊飛快下山，時不時運行輕功飛一程，一刻鐘左右回到了寨子中。

祠堂建立在寨子最中心位置，占地較廣，分上下兩層，裡面供奉着天神和所有苗疆先祖。

清枝剛到祠堂門口，腳還沒踏進去就聽見身後有人喚她，聲音挺熟悉的，她下意識停下來，回頭看去。

“清枝，你等一下。”

蕭卓小跑過來，幾滴汗水從他秀氣的臉上滑落，顯出些許憨氣。

“你找我又有什麼事？”清枝疑惑地問道。

她最近遇上蕭卓的次數實在太頻繁了，走哪都能遇到這小子，他那麼閑的嗎？

蕭卓不知清枝心中所想，擡手随意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汗水，憨笑回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小心翼翼擡眼觀察清枝的神色，憋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在清枝的耐心即将耗盡之時，他才好似下定了決心，咬牙問道：“後日我生辰，阿娘說到時候準備一大桌子菜慶祝，我想請你過來吃飯，你有時間嗎？”

“後日晚上嗎？”清枝有些猶豫。

蕭卓忙答道：“嗯，後日，晚飯大概戌時吃，飯後在我家玩一會兒，我們很久沒有聚一塊玩了。”

“除了我，你還請了誰，總不能就我一人過去做客吧？那多不好意思啊！”清枝繼續問。

蕭卓就知道她會問這個，當即笑道：“哪能，我還要請大慶、阿朗和聖女，就是還沒來得及上山就先遇見你了。大慶已經應了，阿朗和聖女肯定也不會拒絕，你嘞，要來嗎？”

清枝想了想，也覺得可行，便點頭應承道：“行，到時候我跟聖女他們一塊去。”

說完，清枝也沒閑聊的心，随便敷衍兩句就轉身進祠堂了。

蕭卓在門口猶豫片刻，也跟着走進去。

清枝此行目的明确，檢查完祭台又給天神和老祖宗上了香，叮囑看護祠堂的族人記得提前打掃，忙不過來要及時上報，長老們自會派人過來幫忙。

看護祠堂的族人連聲應下，檢查的差不多了，清枝在心中盤算一會兒先回家同爺爺說一聲，還是上山找聖女問問有沒有其他事需要辦。

正想着，她一轉頭，看見蕭卓掄着掃把瘋狂揮舞，掃把摩擦地面發出沙沙聲響，眨眼的功夫，庭院内塵土飛揚慢慢擴散，有一部分直接朝清枝撲來。

清枝懵了一瞬，腳步不自覺後退，随即反應過來大喊道：“蕭卓，你有病啊？”

蕭卓聞聲停下，不明所以地看向清枝。

“你不是要去邀請聖女他們參加你的生辰嗎？”

清枝三兩步上前搶走了蕭卓手中的掃把，不滿道：“不會掃就别掃，瞧瞧你幹的好事，想嗆死誰？”

“掃地飛點塵土很正常，怎麼就不會掃了？”蕭卓咕咕哝哝明顯不服氣。

清枝聞言當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反駁：“你這是一點點嗎？滿天飛，路都要看不清了，還有一部分飛裡頭，忙活半天才擦幹淨的桌子牌位都得附上一層灰塵，你掃地前不知道撒點水嗎？或者輕點掃，不想說你了。”

蕭卓左右瞧瞧，确實如清枝所言，他有些心虛，不敢再吭聲了。

“行了行了，你别在這裡幫倒忙，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清枝一看到蕭卓慫了吧唧的老實樣就忍不住生氣，将掃把歸回原位，也不管蕭卓什麼反應，率先離開祠堂，頭也不回往自己家走。

蕭卓望着清枝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失落無比，覺得自己很沒用，連簡單的掃地都做不好，難怪清枝不喜歡他。

想想也是，哪個姑娘不喜歡嘴甜能幹的後生？換作他是姑娘，他也不喜歡什麼都不出挑的自己。

蕭卓最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連續吃癟後漸漸洩下，腦子裡全是對自己的否定。

他腦子不夠聰明，讀書煉蠱做生意樣樣不行，還容易被人忽悠。

他身形高大健碩，四肢發達，但是隻會用蠻力，大刀斧頭舞的虎虎生威，輕功或者需要巧勁的劍法死活練不會。

一起長大的夥伴們各有各的長處，或是留在族中擔任要職，或是出山入世搞産業，隻有他出不去。

族中但凡要用腦子的活，長輩們絕對不會考慮他，他隻能打打雜，做些随便一個人都能幹的活。

他好沒用啊！

蕭卓越想心裡越難受，渾渾噩噩地走着，宛如一縷遊魂，沒有目的的飄蕩在世間。

“蕭卓！”

突然，他的身後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呼喚，他條件反射停下腳步，茫然地回過頭。

清枝小跑着追上來，看到蕭卓當下的狀态不由蹙眉，疑惑問道：“你怎麼了？蔫頭巴腦，瞧着喪喪的，沒精神。”

“我沒事。”蕭卓依舊低着頭，聲音悶悶的。

“咦。這話說出口你自己信麼？”

清枝是個樂天派，不加思索直接拆穿蕭卓的遮掩，而後自顧自道：“我想了想，還是先跟聖女說說辦事的進度，看她有沒有别的吩咐再回家和爺爺商量，這般省事一點。對了，你是要上山吧？正好同路，我們一塊走，有個伴。”

“對，我也要上山。”

蕭卓此時有些飄飄然，反應也慢了半拍，清枝見他遲遲沒動作幹脆直接上手，拖着人就走，嘴裡還嫌棄地念叨着,“别婆婆媽媽，趕緊走。”

“好。”

蕭卓應一聲，看着被清枝抓住的手臂，不自覺露出憨笑。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清枝還因為在祠堂時說話太沖和蕭卓道了歉，希望他别生氣。

然而她還是不了解蕭卓，在感情方面也比較遲鈍，但凡與她有關的，不管是做事還是對話，蕭卓都自省為先，通常隻會怪自己做的不夠好，怎麼可能生氣？

“不是這樣的。”

蕭卓連連擺手，生怕清枝誤會，忙解釋道：“清枝，本就是我不聰明，做的不夠好，你生氣也正常，我會慢慢改，你千萬别責怪自己，不要内疚，跟你沒關系，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清枝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自不會将所有問題歸結到别人身上，“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沒有沒有，你很好，都是我的問題，是我不錯聰明，還笨手笨腳。”蕭卓反駁，非要把問題全部攬自己身上。

清枝：“……”

她不明白，但尊重。

清枝歎了一口氣，突然停下腳步，蕭卓沒注意還在碎碎念，險些撞到她的身上。

“行了行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清枝深深看了蕭卓一眼，扔下這一句，路上再沒和他交流，悶頭往前走，好幾次蕭卓想說話，都生生忍住了。

直覺告訴他清枝生氣了，但他想不明白為何生氣，自己也沒說錯什麼話啊！

蕭卓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問，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卿月和顔朗知道蕭卓生辰在哪一日，所以一聽蕭卓要請客吃飯便直接答應了，隻是他們見這二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就多留了一個心眼。

正事說完，清枝直言有話要和卿月說，顔朗見狀，識趣的将沒眼色的蕭卓拖走了。

卿月隐約猜到清枝要說什麼，當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問道：“事關阿卓？”

“嗯。”

清枝點點頭，提及這人她的話匣子便打開了，一說就是兩刻鐘，卿月在旁靜靜聽着，時不時給點回應。

“聖女，你說他是不是太閑了，走哪都能遇到他，說話也奇奇怪怪的，要不咱們給他找點活幹？”

卿月深深地看了清枝一眼，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詢問她道：“清枝，你覺得阿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