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他們上過戰場，明白生命的脆弱與可貴，别說死的是熟人了，即便是陌生人，心裡也會不受控地發悶難受。

麻元生一番話發自肺腑，使得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震。

看着滿地屍體以及破廟門口那一排僵直的身影，卿月歎了一口氣。

當下顯然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時機，死了那麼多黑衣人，屍體滿地，明日定然會驚動官府。

“這些屍體怎麼辦？”卿月問，目光投向閱曆最高的寶山叔，“挖坑埋了？”

“沒必要。”寶山叔搖搖頭，借着稀薄的月光觀察了四周環境，好一會兒才說道：“挖坑埋太費勁了，此處位置還算顯眼，等明日進城随便找個小乞丐跑腿報官，讓官府的人來處理。”

麻元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無妄之災，好不容易撿條命回來，要是因此進大牢他非得嘔死不可。

“報官要是查到我們頭上怎麼辦？豈不是要進大牢？”

他猶猶豫豫，說話也有些磕巴，擔心顔朗他們誤會，趕忙解釋道：“我不是怕坐牢，隻是情況特殊，我能等，那些兄弟等不了。”

現在是秋季，氣溫遠比夏季低，但屍體的腐敗進程并不會因此停下，需要用特殊藥物養護，而這種手藝隻有麻元生懂。

他此行的目的是送同鄉們回家，完成他們的遺願，也是他堅持的意義。

寶山叔見他神色便知他在擔心什麼，忙安慰道：“你們又不進城，無需擔心盤查，一會兒大家将染血的衣服換下來燒掉，進城後我們會改頭換面。”

麻元生及其同伴都是鎮北軍出來的人，沒什麼大名頭，隻要他們不作死，誰也懷疑不到他們的頭上。

至于卿月四人就更不用擔心了，羅城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他們還有易容術僞裝，官府就算想查，也懷疑不到他們身上。

倘若真查到他們頭上也不怕，别人怎麼想暫且不提，慶元帝不可能讓他們出事。

寶山叔的話如同給麻元生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他點點頭，不再糾結此事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抓緊時間休息，盡快離開為好。”

卿月給麻元生二人各遞了一枚藥丸，“吃了吧？補氣血促進外傷恢複的藥。”

麻元生知道卿月他們的身份，二話不說接過藥丸直接往嘴裡塞，他的同伴見狀也毫不猶豫将藥丸吞服。

“今日若非遇到你們，我和老陳都得交待在這裡，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諸位也知曉我是做什麼的，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我麻元生萬死不辭。”

老陳一聽麻元生這麼說，也恭敬地拱手行禮，承諾道：“我也一樣。我與老麻穿開裆褲的時候就認識了，一個村的，找到老麻自然就能找到我了。”

他倆是報恩心切，但說出口的話聽在别人耳中總覺得怪怪的。

顔朗思來想去，餘光瞥到破廟門口的屍體，頓時滿頭黑線，總算明白奇怪在哪了。

他今年才十七歲，正是大好的年華，談論的應該是理想抱負，聊什麼身後事？這樣的話要是說給别人聽，挨一頓罵都是輕的，實在是太晦氣了。

“救你們隻是湊巧，并非圖你們的報答，以後這種話莫要再說了。”顔朗翻了個白眼，用半開玩笑的語氣繼續說道：“你想想啊！我們才十幾歲，真沒到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

麻元生、老陳：“......”

“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麻元生試圖解釋，擡眸觸及顔朗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就明白了對方是在跟他開玩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順勢應了顔朗的話，報恩的話題就此揭過去了。

考慮到此處危險，麻元生二人隻休息了兩刻鐘，力氣還沒恢複就着手收攏同鄉們的屍體。

寶山叔看見他們搬動的很艱難，也招呼顔朗上前幫忙，四個人吭哧吭哧一通忙活，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了，三輛馬車才先後離開那座破廟，朝羅城方向去。

麻元生二人各趕一輛馬車，載了兩車屍體，不便走官道，也沒法通過各大城門口的檢查，往南隻能挑人少的偏路走，處處都要避着人。

他們與顔朗四人的目的地不一樣，雙方隻同行一程，分開是遲早的事情。

兩個半時辰後，馬車抵達羅城外二十裡地的三岔路口。

“籲。”

寶山叔一扯缰繩，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麻元生與老陳緊随其後也停下馬車。

他們都是明白人，很清楚前路為何？

“此一别山高路遠，你倆路上要小心點。”

雙方相對而立，多少有些不舍，特别是顔朗，他在軍中與麻元生處的不錯，關系要比其他人好。

考慮到麻元生這方人少，還有被殺手追殺的經曆，顔朗猶豫了一下，将自己的解毒丸、外傷上統統塞給了麻元生，還一邊解釋每一種藥的用法。

“這是我們苗疆特質的解毒丸，能解世間百毒，隻要不是立馬要人命那種毒藥，服下基本都能保住一條命。”

“這個是治外傷的，止血效果一級棒。還有這個，治療發熱風寒的，出門在外，身體一累就容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