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的話讓江若安雙眸逐漸明亮,如流光溢彩在眼底淡淡浮現。
他陷入不想回憶的過往,實際上現在與過去已經大不相同,至少他不再是一個人。
況且,他需要面對的人也不是過往中的那個。
他得走出那時無能為力到絕望的心理狀态,他不能再被影響下去。
江若安似跨越空間與系統相擁,系統感知到,恍惚一瞬,回過神時。江若安已經調整好自己,對表情陰沉、情緒詭異的錢同亦露出一個足以融化所有人心髒的淺淡笑容。
眉眼柔和,唇齒微張。
他漆黑的瞳孔氤氲着霧氣,朦朦胧胧似江南煙雨,視線卻沒有定焦,虛虛地凝着錢同亦。
不知道是在望向誰。
江若安撫上錢同亦發燙的側臉,力道并不小,不知是無意的還是什麼,他語氣輕緩道:“是不是很痛。”
江若安陡然轉變的态度,反倒令錢同亦無從下手,無論是興趣,憤怒還是不知名的陌生情緒——他對江若安感到心疼,太輕太輕,叫錢同亦無法觀測到。
他眼裡閃過詫異。
被江若安扇耳光,錢同亦不是很生氣,江若安表現出來的脾氣本來就不太好,玫瑰都是帶刺的。更别說被他步步緊逼。
江若安情緒崩潰時,錢同亦雖然心疼,但更多的是他扭曲不正常的快感,鋪天蓋地的籠罩住錢同亦。
他有辦法扭轉江若安的負面心态,讓江若安重回初見時。他不會為此感到着急。
他真正認為江若安行為不可預料,無法掌控的時候,是江若安的現在。
錢同亦挑眉,不知江若安想通了什麼,馬上恢複正常姿态,剛要開口調笑,啪的一聲,沒被打的右側臉重重地挨了一下。
錢同亦都要氣笑了。
他舌尖刮過出血的口腔,不打算再去理會江若安接下來會說出來迷惑他的話語,賀巡陰測測地說道:“打夠了?不夠再補一下?”
系統沒聽過這麼賤的要求,不過它見宿主不再陷入剛才的情緒,放下心來,等宿主自己解決問題。
江若安沒繼續打錢同亦,他再次撫摸錢同亦,瓷白的小手捧着錢同亦棱角分明的俊臉,眼含憐惜地說道:“為什麼要補?一定會痛的吧。”
錢同亦冷凝着臉,沒有動容,他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行為太過,把江若安吓得精神不對勁起來,他不回話,他覺得自己一張嘴可能又會被江若安打。
江若安靠近錢同亦,指尖輕點他的面部,一下又一下,如隔鞋搔癢,輕敲錢同亦的心,他低聲道:“我不想打你的,是你太過分了。”
“你突然闖進我的家裡,弄壞我的東西,我很害怕。”江若安睫毛抖動,聲音低迷,像是真的被吓壞了,他控訴着錢同亦,“我不認識你,你這些行為怎麼看也不是好人,你要帶我走,我怎麼敢信你。”
江若安說的是實話。
江若安起身,半跪在床上把沉默不言的錢同亦攬入懷裡,雙手攀上錢同亦的腦袋,是很親密,很神性的動作,他垂着眼,面容融入黑暗之中,神色冷漠,語氣卻越發的柔情似水,他歎息道:“所以,你對我好些,我就不會打你了。”
“我打你,是因為你做得壞事該打。”
錢同亦猝不及防臉埋入一處柔軟之地,隔着清瘦的胸腔能夠将心髒的跳動聲聽得一清二楚,睡衣晾曬過,體溫烘着,氲出廉價花香以外的自然體香。
香味算是很私人的東西,代表着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為負。
又像一種别有用心的勾引,若隐若現,若即若離。
勾得錢同亦想要長久的嗅聞下去。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怼在布料之中,很溫暖,是江若安給予他的,不一樣的感觸。就如江若安這個人,在短短時間裡接二連三的打破他的第一印象。
卻又沒改變太多,還是很像,冷漠的内裡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說着害怕,行為舉止依然大膽而坦然。
錢同亦心知肚明這是江若安的緩兵之計,還是心甘情願地踏入其中。
江若安想和他玩遊戲,他沒理由拒絕不是嗎?
錢同亦擡手抱住江若安仿佛一掐就斷的纖細腰肢,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江若安揉進自己的體内,他擡起頭,在昏暗的環境下,清楚地看着江若安這個人,他笑容再次挂在臉上,嘴角勾起,施施然道:“好寶貝,訓狗呢,打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江若安見錢同亦這個反應,知道今天這件事将平安落下帷幕。
他也笑起來,腼腆地抿着唇,笑意蕩漾開,“那你接受嗎?”
江若安平靜地低頭看着錢同亦,兩人對視,錢同亦驟然暴起,張口咬在江若安平直凹陷的鎖骨上,到底還是算有點良心,隻徒留一個淺白色牙印。
江若安的回複是,在他後退的時候,再次給予一巴掌。
“你真的很不乖。”江若安不含情緒,點評道。
錢同亦先是滿意的看向牙印,随後從喉嚨裡溢出嗤笑,江若安輕飄飄的巴掌可打不疼他,他不屑道:“乖有用嗎?甜棗這種東西,我自己能拿。”
“……不過,我願意等你,就一天,我讓你準備一天。”錢同亦舔在牙印之上,如同給江若安打上屬于自己的印記,讓他格外滿足。
一天時間已經算他愛護江若安,江若安想和他玩心眼,想調、教他的性格,這都無所謂,他本就是畜生,畜生被戴上鍊子算他技不如人,他會自願成為家犬。
到達這種地步,江若安就得小心了,若是某天,他洩露出一絲不自知的膽怯,野狗聞到味,可是會随時反撲,将馴養人徹底撕碎,變成專屬自己的東西。
……
“若安!你沒事吧!”
賀巡匆匆來遲,他腦袋上裹着白色紗布,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裡面是皺巴巴的襯衣,鞋子裹挾着泥水,他額頭冒着汗,推開江若安沒有關上的家門,喘着粗氣詢問道。
在江若安情緒不穩定後,系統連接上江若安的手機和賀巡發了消息。
等賀巡看見求救消息往握手樓跑來的時候,錢同亦已經離開了這裡。一切都塵埃落定,他來遲了。
江若安坐在一片混亂中,背對着門口,床鋪淩亂,陽台地面上的鐵栅欄和牆紙上的血迹無一不說明在這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賀巡臉色刷得慘白,從來沒有害怕和後悔這兩種情緒的他,在這一瞬間,無力和痛苦瘋狂地吞噬他的内心,竟讓他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走路踉跄起來。
他怎麼不待在握手樓裡,他怎麼跑得那麼慢……
若安遭遇危險時,會有多麼的害怕,多麼的可憐,他怎麼能沒待在他的身邊?
“若安?”賀巡語氣輕的剛冒出來就消散在空中,仿佛擔心重一點江若安就會因此破碎。
江若安的背影顫動一瞬,轉過身,開口疑惑道:“賀巡?”
在江若安出聲的刹那,賀巡快速跑到江若安的面前,他單膝跪在地上,扶着江若安垂着的手臂,房間燈早被打開,江若安糟糕的狀态一覽無遺。
發絲粘黏血迹,擰成一縷一縷,唇肉紅腫,唇邊帶血,睡衣大敞着,像是被人用力拉扯過,細膩白皙的肌膚上,随着時間變得青紫的牙印猙獰且可恐。
江若安面色偏白,健康的淡粉色随之消失不見,他驚訝道:“你怎麼在這裡?”
明明是他找來賀巡,現在卻一副茫然的表情,像是遭受重大打擊之後選擇性遺忘讓他感到痛苦的事實。
賀巡隻覺得腦袋被錘子重重敲砸,痛地他眼前發黑,那密密麻麻的痛苦如蟲蟻啃食渾身的骨髓,他不敢深思江若安在這段時間遭受過什麼非人的經曆,他甚至不敢開口詢問。
對闖入江若安家中歹人的恨意如波濤洶湧的巨浪砸在他的心間,賀巡雙手顫抖着,哽咽的開口,“若安……别怕,我來了,我會為你報仇,我會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他雙目瞪着,恨得滴血。
他恨歹人,可更恨自己,一次次說着保護江若安,卻一次次在江若安最需要他的時候消失不見。
血腥味湧上他的喉嚨。
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江若安被他緊捏到不舒服,下意識掙紮了一下,這一舉動更是讓賀巡反應劇烈,他猛地放開江若安,“對不起若安……對不起,我不應該碰你,若安原諒我。”
“我……我帶你離開這裡,你去我的房間安心睡覺,你相信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就能聽到好消息。”
賀巡語無倫次,他實在是太害怕自己說錯話,導緻對江若安的二次創傷,傷害已經造成,無論他多麼悔恨都無法挽回一切。
江若安歪頭,試圖去理解賀巡,他打量周圍,恍然大悟,他開口道:“我沒事。”
他沒把賀巡放在自己的計劃裡,在江若安的印象中,賀巡就是一個路人,對他沒有幫助,也無法對抗錢同亦,把賀巡卷進來隻是徒增傷悲,他其實是想休息會兒,去二樓直接找男主的。
幾次接觸下來,江若安能感受到男主對他釋放的善意,而一點就是他能夠利用的。
不過沒想到賀巡竟然會在淩晨跑過來找他,還看到他這個不好言說的模樣,導緻賀巡誤會。
江若安笑道:“我把他趕跑了,我沒事的。”
隻是江若安沒照鏡子,當然不知道他的笑容在環境對照下多麼勉強。
宛若強撐着,不想提及不願說的凄楚。
賀巡低下頭,一滴淚水砸在地上,可擡頭的時,什麼痕迹都沒有,他笑着誇獎江若安,“很棒,若安,你做的很好……我帶你離開這裡吧,這裡太不安全了,我很強壯的,我能保護你。”
江若安搖頭。
他推開賀巡,真誠道:“我真的沒事,你别多想,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此刻的拒絕,明晃晃把賀巡以前不願細想的事情端在面前,那就是江若安壓根不需要他,不想依靠他。
哪怕在江若安如此痛苦的前提下,也不願意在他面前表露出來。
兩人之間抛開哪點情誼,什麼都沒有。
“若安,我知道你覺得我沒用,但其實我……”
賀巡慌張的想要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門外就傳來閻明喆略帶訝然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剛好打斷賀巡,“這裡發生了什麼?”
閻明喆威嚴如山巒的身軀伫立在門口,他依舊是一身黑色大衣,身上裹着冷意,不知出自什麼原因出現在他不應該出現的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