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歸心中一緊,目光順勢移到穆神醫的頭頂。
略微淩亂的發髻上,插着一把金棠步搖。
甚是熟悉。
穆神醫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些情緒,頭微微動着,纖纖玉手撫上金步搖,她莞爾一笑道:“謝小姐可是喜歡?這隻步搖乃是許公子送我的定情信物,若是不嫌棄,我可送予你。”
“不必。”許如歸轉開眼,嘴角輕輕抽搐着,問:“神醫為何治不了我臉上的傷?”
莫不是已經發覺?
難不成......
“治不了便是治不了,哪有為何。”
穆神醫又把玩起筆來,筆杆在指間來回轉動,幸好筆未沾墨,否則不知要揮出多少墨來呢。
空氣幹燥炙熱,伴着蟲鳴花香。
許如歸卻未消除警惕。
“竟連區區燒傷都治不了,怎敢自稱神醫?”她擡眸盯着穆神醫,又看到那隻金步搖,莫名的冷笑一聲。
那是兄長送給她的十歲誕辰禮。
也是她衆多金銀首飾中最喜歡的。
如今戴到她人身上,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感覺像是自己的最鐘愛的東西蓦地被人搶走般。
心底裡空落落的,好像遺失了什麼。
“你!”
那穆神醫“啪”的一聲把筆摔倒桌上,兩條細眉向上揚着,精緻的小臉蛋上滿是憤怒昂昂。
她冷嘲熱諷道:“這麼差的皮膚,還想治傷?”
說完,她從診台上挑出一小盒藥膏,又說:“養膚膏,八十兩銀子,把皮膚養好了再來找我。”
許如歸挑眉,心漸漸平下去,緩緩思考着。
先前的種種證據都指向這個穆神醫,可她身上并無妖氣......難不成她有意藏着?
能将自己的妖氣藏得深藏不露,恐怕這妖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目前不清楚穆神醫的能力,不能貿然動手。
也不知尹睿淵有沒有找到妖源......
風吹過,帶來騰騰的熱浪。
穆神醫見許如歸不說話,以為她是覺得藥價太高不想買,正要把藥膏擺回來,卻被許如歸搶了先。
許如歸迅速拿過藥膏,并從虛無錦囊中抖出八十兩銀子。
穆神醫:......
穆神醫斂眸,看着桌上零零散散的碎銀,以及從桌上掉落在地上的銀子,她默不作聲。
耳邊的蟲鳴聲好像漸漸變大。
“穆神醫,我想這些銀子許是夠了吧。”許如歸悄無聲息的将藥膏收起,她靈敏的感覺到身上籠罩着一股香味。
淡淡的墨香。
許如歸等着穆神醫下一步動靜。
方才收到尹睿淵他們的傳音,現在是時候全身而退了。
穆神醫滿臉黑線,她陰沉着臉,一雙好似狐狸的眼睛緊緊盯住許如歸,仿佛在盯着一頭獵物。
“夠了,請走吧。”
最後,穆神醫冷哼一聲,滿身怒氣道。
許如歸微微笑道,戴回面紗,轉身離去,手裡掐指捏訣,留下一縷仙氣纏着穆神醫。
尹睿淵在許宅大門等着,他倚着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兩人十分謹慎,離開許宅許多裡後,才敢聊天。
“整個許宅都很奇怪,明明妖氣都快溢到城内了,可裡面的人卻沒有任何妖氣附身的情況。”
許如歸聽尹睿淵說,贊同的點頭。
烈日炎炎,仿佛要把人肉烤焦了般。
兩人共撐同一把油紙傘。
這把傘原本是許如歸帶着的,見天氣毒辣,便拿出來遮陽,結果那尹睿淵不由分說的擠來,說什麼也要一起遮陽。
許如歸一路皺着眉,她不喜歡與男性相處太近,思忖着如何禮貌的讓尹睿淵滾出她的傘下,可慢慢的,她腳步緩下來了。
“阿蕪?!”尹睿淵驚奇道。
左蕪正站在路旁,懷裡還抱着什麼亂糟糟的褐色東西,像枯萎後的青草交錯相織着。
“你們......這麼快就出來了嗎?”左蕪明顯有些詫異,看到許如歸後整個人都僵住,僅是一瞬,随即變為正常。
“嗯嗯,因為實在沒有什麼可調查的。”尹睿淵離開傘下,去看左蕪懷裡的東西,“原來是隻鳥窩啊。”
見尹睿淵離開,許如歸心中緊繃的線立刻放松。
終于走了......
“在路邊看到的,我想帶回去養着。”左蕪将懷裡的鳥巢護的更緊了些。
許如歸本是沉默着的,聽到左蕪這麼說,眉尖不可控的一挑,唇瓣間吐出一字:“養?”
記憶莫名飄回幾年前。
左蕪很愛救助路邊的受傷的動物,什麼小貓小狗都救過,就連毒性大發的蛇都救過。
許如歸每次都看着她忙來忙去的,配藥喂藥,好生麻煩,盡管如此,能夠成功活下來的少之又少。
她不理解,怎會有人的同情心能夠如此泛濫,她覺得這種行為是愚蠢的不可救的,純屬浪費時間的。
可左蕪告訴她,盡人事聽天命,至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