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蕪也攀了枝梨花來。
她對着銅鏡,取下一朵雪白的梨花,小心謹慎的别在頭上,問:“這樣戴着好看嗎?”
左蕪底子好,五官周正,肌膚細膩冷白,在燭光的照耀下多幾分柔和,好似染着橙橘色的上等絲綢,眉眼如黛,仿佛是畫中的山青水墨。
近日她又在學着妝點,将自己打扮得更加明豔動人。
當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美。
許如歸正躺在床上,欲要入睡的她點頭如搗蒜般,嘴裡也連連誇贊。
左蕪莞爾一笑,又繼續研究妝容。
許如歸從床榻旁的書裡拿出紅線,将靈氣灌入其中,再放入枕下,她默念幾遍清心咒,然後閉眼,靜靜等待睡夢降臨。
這個方法是許如歸從名叫《空規》的書上看到的。
書上所說,隻要夢醒之後,就可以根據紅線的痕迹,找到施法者。
這本書是田耕懷送給許如歸的,她閑暇之際翻開看看,意外發現尋魂術。
尋魂術可以通過蛛絲馬迹找人。
一想到先前的夢境,和潔白的梨花。
許如歸抱着嘗試的心态,将信将疑着,十分謹慎的運用這仙法。
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後,她才真正的睡着。
夢裡剛出現林聽意的影子,許如歸就突然感到腿劇烈的抽筋。
她猛地醒來,忍着疼痛去揉捏腿部肌肉,額上滲出細細汗珠。
許久,疼痛感才緩緩散去。
許如歸坐在床榻上,如瀑的長發披着,她靜靜的看着雪白的被褥,伸手去摸枕下的紅線。
紅線的另一頭浮在空中,向着外延伸,逐漸變得透明。
原來這法術真的能夠奏效。
許如歸心下一喜,為了不打擾左蕪睡覺,她隻簡單套件外衣,直接拿着佩劍從窗戶跳出,順着紅線的方向禦劍離開。
順着紅線的指引,許如歸眉尖漸凝,面色也更加陰沉。
就這樣,她順着紅線來到赤衡宗最高處。
滄雲峰。
許如歸禦劍在空中停留,冷風吹起她的發絲,也吹冷她的眉眼。
剩下的紅線都不用看,是通往沁川院的方向。
果然,是掌門所做嗎......?
萬一,是這法術有問題呢?
許如歸理智的去分析,在後面這幾天裡,她夜夜使用尋魂術,紅線的痕迹依舊指向沁川院。
她不死心,又去請教幾位仙導,确認使用方法和法術都沒問題後,許如歸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她甚至還換新幾絲紅線,結果還是未變。
某夜,許如歸依然循着紅線的來到滄雲峰,她來到入宗那天走過的連廊。
莫名想到上淩禦山的那天。
上山時,明明晴空萬裡,突然出現雲霧阻礙她前進,好不容易穿過雲霧來到宗門,又适逢那倆個侍童有意坑騙她,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剛好又來個林聽意......
在林瀾提出那個條件時,她就有想過,這一切會不會是林瀾有意為之?
在聽說林氏師徒的事後,許如歸愈發懷疑。
會不會是因為她仙姿甚好,林瀾想收她為徒,但礙于對上天的誓言,所以才要她拜林聽意為師?
會不會是因為林聽意能力低微,林瀾需要一個能力高超的人來輔佐林聽意,而她正好被林瀾選中?
這些不過都是她的猜想,沒有切實的證據。
但這種種經曆,都仿佛是有人刻意引導,好像在把她推入某個圈套。
林瀾是在利用她麼?
她最厭惡的就是被人利用了。
那年,許如歸為醫館采集藥草,被同行诓騙到有魔獸的地方,目的隻是為了方便自己采藥。
幸好許如歸反應快,在被魔獸攻擊的時候,她眼疾手快的把同行推過去。
她眼睜睜的看着同行慘死在魔獸口中,然後迅速離開。
後來醫館的人問她同行去哪了,她冷漠的回答不知道。
一次教訓,終生受用。
後來她活得十分小心,學會如何利用他人。
而利用她的人,則都該死。
結合自己的猜想與紅線多次指引的方向,許如歸現下已經能确定林瀾的确是有意利用自己。
許如歸腦裡突然浮現出林聽意的臉。
她心知肚明,這些事和林聽意并沒有直接關系。
但隻要想到林瀾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林聽意的利益,許如歸就止不住的反感,連帶着一起反感林聽意。
萬一......林聽意知道實情呢?
萬一......林聽意也參與其中呢?
萬一......林聽意的表象全都是僞裝的,隻為了拿捏自己呢?
她猜忌的多了,莫名的涼意順着後脊背上爬,快速蔓延全身。
腦袋一陣眩暈,惡心的酸味湧上喉頭,許如歸彎下腰,依靠在柱旁,緊緊抓住栅欄,強忍着不吐出來。
抓着栅欄的手十分用力,指尖都泛着慘白。
待身上不适緩緩散去,許如歸這才恢複清醒。
雖不知林瀾利用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光是想想那些所作所為,許如歸眸色一黯,唇角勾勒出自嘲的笑。
她擡頭看着明月,明月如同鐮刀般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