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歸彎腰拱手,低眉順眼着。
她沒有很懂林瀾的意思,大抵知道自己還需等三年,才能拜林聽意為師。
林瀾擡眸,柳葉眼裡好似含着清泓潭水,好整以暇的看着許如歸。
她說:“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徒兒。”
許如歸似懂非懂的連連點頭,如同搗蒜般。
說着,林瀾收起淡笑,向一旁的窗子走去,打開窗戶,房内瞬間被灌進陣陣冷風。
而林聽意站在窗外,懷裡抱着兔子,與林瀾面面相觑,好生尴尬。
林瀾肅着臉,嚴聲道:“愈發不像話,竟敢在窗外偷聽。”
林聽意不禁抱緊懷中的兔子,眉眼低垂,纖長的睫毛輕顫,俨然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撇着嘴,看起來有些唯唯諾諾。
“我這也不是沒聽到什麼嘛......師傅你當真是有先見之明,早早設下結界,讓我一個字都沒聽見......”
聽林聽意這麼說,林瀾怒極反笑,深呼吸幾口氣。
這個小徒兒,平日裡修煉偷懶就罷了,還總是喜歡處處頂撞。
“半夜擅自出宗,明日記得去柏成林那領罰。”林瀾不禁閉眼歎氣,擡手揉捏眉心,又說:“帶許如歸去你院中的偏房住下,明日你再與她一同去主峰參加入宗典禮。”
“啊?——”
林聽意尾音拖長,苦着個小臉,癟嘴道:“師傅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林瀾不多語,睜眼斜睨,林聽意立即噤聲。
見師傅沒有過多生氣,林聽意就立馬領着許如歸趕緊跑了。
*
這次林聽意沒使用追風翼帶許如歸離開,而是在小道上慢行。
林聽意抱着兔子,用手順着它的毛,一路上問許如歸好些問題。
比如......
“你幾歲了?”
“十六。”
“這樣啊,我今年已經九歲了。”林聽意指指自己,說話一頓,像是想起什麼般,側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許如歸,問:“你之前遇到過魔獸?”
“嗯。”
“好端端的,怎麼會遇到魔獸?”林聽意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後面那個人。
許如歸原先擡着頭,看着周圍環境,見林聽意突然回頭就立馬把頭低下,眸光躲閃,小聲道:“在山上采藥,不慎驚擾魔獸。”
饒是過了兩年,許如歸仍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初夏的夜晚,明月高懸,薄雲相掩。
體型高大的魔獸在後緊追着許如歸,慌不擇路的她差點奔入深山,在被魔獸撲倒在地之際,她差點以為自己會和兄長一樣命喪黃泉。
登時,幾道白練如月華傾灑,纏住魔獸并将其拖在一旁,頃刻間,柔軟的白練猛地收縮,将魔獸緊緊捆住,甚至勒出血痕,魔獸越掙紮白練縮得越緊,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慘死于白練之下。
被血沫染紅的白練回到雲遊仙人身邊,她正坐在樹枝上仰頭飲酒,風吹着衣帶飄灑。
斜眼見白練髒成這樣,雲遊仙人美眸輕翻,十分無語的打起響指,瞬間就讓白練恢複得幹淨如初。
許如歸癱坐于地,氣喘籲籲,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都快蒙蔽她的雙眼,待她緩過神來,雲遊仙人早已拎着酒壺站在她面前。
“多、多謝仙人相救。”許如歸連說話都還在喘氣,慌忙整理姿勢,向雲遊仙人跪下,“懇請、懇請仙人收我為徒,教我仙術。”
雲遊仙人倚靠于樹,醉眼迷離着,她眯起眼看着許如歸,懶聲道:“收不了收不了......嗝,我不收徒的啊,收徒太麻煩了,可不能像我師姐那樣操心的要死......嗯......你為什麼要修仙呢?”
“為了、為了能夠保護自己,不會被妖魔所害。”
“呵。”雲遊仙人先是沉默,然後嗤地笑了。
她說:“已經很久沒聽過這樣的回答了,我還以為又是那種誇大其詞,維護正道的違心話呢。”
雲遊仙人來到許如歸面前,一手按在她的頭頂上,輕紗拂過她的臉頰,感覺有些瘙癢,許如歸微不可微的動了一下。
“别動啊,讓我測測你的靈根......”雲遊仙人閉上眼,低聲喃喃。
“嗯......骨齡十四,主水,次木,缺土......等一下。”
“......怎麼會這樣,五行數值皆在高數往上,最高水為九十七,最低土都是八十五......”
“再不去就要錯過最佳修煉的年齡了,還有兩年呢。”
“罷了罷了,這注定是要去赤衡受苦了。”
雲遊仙人自言自語着。
許如歸感覺頭上一輕,看見雲遊仙人雖然還是有些醉意,但不再是神色迷離的模樣,而是清明祥和,她取下腰間的青玉,交予許如歸。
“去赤衡宗吧,那裡會有人幫你的。”
“多謝仙人。”許如歸雙手捧玉,“敢問仙人尊姓大名?”
雲遊仙人脫口而出:“不需要知道我叫什麼......呃......我号什麼來着?雲遊?對沒錯,我是雲遊仙人。”
“不多說了,我的酒友又在叫我了。”雲遊仙人纖手一指,白練鋪開來,似是吊床般在空中懸着。
她翻身躺上,給許如歸留下浮光一道和一句“一路走好”後,就施施然飛走了。
而那浮光橫沖直撞的沖入許如歸的腦門,就這樣,前往赤衡宗的路如映畫般映在腦海裡。
許如歸坐在原地,平複慌亂的情緒,調整呼吸。
她擡手擦去額上所有的汗珠。
向着那水墨丹青、雲煙缭繞的地方踏去。
.......
“原來是這樣。”林聽意撓撓頭,又問:“那你家人們呢?他們同意你來修煉嗎?”
許如歸沉默着,許久,她才回答。
“他們全部被魔獸殺死了。”
林聽意順毛的手一頓,張張口,想說些安慰人的話,到了嘴邊,也隻是說出幾個字。
“......抱歉,節哀。”
此後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