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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獄司内部結構向來複雜,為了關押一些重刑犯,九江從大魏建制起,便不斷地更新地牢,所以有些犯人被關押在裡面,幾乎看不見陽光。
很久之前範享貴被關押在水牢裡,關了幾天就腳底潰爛,又因為剛被投入獄中被施以重刑伺候,關到水牢沒幾天就高燒發熱,差點沒挺過去。
上頭的人害怕他沒命活,就将他轉而投入地牢。
地牢雖然潮濕陰冷,但也比水牢好上千倍,範享貴在裡頭與鼠蟲為伴,度過牢獄中的絕大部分時間。
及至阿命上任九江,他才住進一間能夠看見日光的牢獄。
阿命身為女子,行走在司獄司内部着實顯眼,越靠近司獄司,越覺得司獄司内部的叛軍多如牛毛。
區區一個千戶,上哪兒集結這麼多叛軍?
她皺起眉頭,藏在暗中觀察着來來往往的叛軍。
魏如海突然謀逆,這其中究竟都有誰的手筆還未可知,京城局勢本就亂成一團,更何況現下皇帝與慶願的黨争如火如荼,南方又有苗亂作祟,對于南魏來說,本朝民政可真是複雜到了極點。
叛軍将司獄司的院落悉數圍困,隻有胳膊上綁着白布的士兵才能進入府院内通報。
阿命在後院繞了半天,沒有找到機會突圍,最後身形在周遭百姓的院落内迅速穿行,打算去司獄司正門看看。
天光大亮,不少百姓都開始出門走動,但是街邊站滿了叛軍的人手。阿命粗略估計至少有千人。
這陣仗,這些士兵,隻怕是長期埋伏在城内,隻能魏如海一聲令下便起義造反。
但起義和造反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據她所知,九江雖然多年被孟泰等貪官污吏所侵擾,但這些兵員們卻不是被欺負的對象,反而一直魚肉百姓,生活的不錯。
若有冤屈,以魏如海的性格,想必不會藏着掖着。
阿命藏在胡同内,心頭緩緩劃過這個思考,她估量着時間,腳尖颠起一顆石子,腳腕猛地發力,隔着幾米遠,就沖着遠處守門的那個叛軍擊打過去。
“嗖”一聲,那士兵“嗷”一嗓子跪在地上,面色青白地喊道:“我的腿!”
“你怎麼了?”
旁邊的同夥立刻蹲下去扶他。
圍繞在院落四周的叛軍至少有數十名,阿命數着這些人頭,又翻牆行着另一處胡同,對着看守西門的幾個叛軍也踢了幾顆石子。
接連有人倒下,衆人終于察覺不對,其中一個領隊的人趕忙進屋去通報,剩下的人開始向周邊的街道搜尋可疑人影。
眼見着快找到自己,阿命又翻牆,往更遠些的胡同繼續行進。
如法炮制,每到一個新的地點,便讓這群看護院落的士兵們有些騷.動,這些騷動起初也不大,因為他們就在身前這幾個胡同找人,定是能找到的。
但後來情形卻愈發地詭異起來。
“報——太閣胡同沒找到!”
“報——遠山胡同沒找到!”
“報——慶文胡同沒找到!”
近一些的胡同都沒找到,搗鬼之人總不可能在遠處吧?
沒人能想到阿命離他們的距離遠處好些,阿命能擊中他們全屏蠻力,技巧雖有但不多,她自幼習得一身武藝,否則也不會年不過雙十便縱橫天下。
見這幾十個人頭已經被調動得差不多,阿命撿起一個樹杈子,趁着東門的士兵被調走,在門前的泥土上寫了個大大的“死”字。
一個“死”還不夠。
她又撿起樹枝,在正門和西門的胡同前也相繼擺上一些不祥之語。
“報——這是在甲門處發現的!”
“報——”
“報——”
聞訊而來的魏如海黑着面,将那些樹枝和泥土攪了個稀碎,他狠狠給那領隊的人一巴掌,怒目圓睜:“誰給老子寫的?誰給老子寫的!”
院落裡的叛軍們你看我我看你。
魏如海冷笑幽幽:“哼,大魏亡我之心不死,以為裝神弄鬼就能動搖我的軍心?”
話音剛落,男人長劍出鞘,便将那領隊之人砍落在地!
“誰若再裝神弄鬼!再有退弱之心,這便是下場!”
“歘”一聲,鮮血如梅花四處濺落,阿命看着這一幕,眉頭一挑,心想這魏如海還是有些魄力。
遠處,魏如海沉聲下令,讓手下人立刻回籠隊形,護衛司獄司周遭。
軍令如山,方才還有些渙散的隊伍再次固若金湯。
阿命見狀,繞道返回司獄司後院,殺了幾個叛軍,将幾人的屍體,兩兩抗在肩上,徑直抗回了前院的胡同。
她拿出伊奇藏好的弓箭,用粗糙的箭矢将前院守衛的叛軍直接射殺。
箭矢尾部像冒火一般,鑽得人眼前暈黑,四箭齊發,四道人身定定倒地。
“來人——來人——”
“将軍——魏将軍——”
通傳之人撕心裂肺,“死了!兄弟們又死了幾個!”
阿命繞道去後院,将抗來的屍體放在幾個胡同裡,順帶将他們的血灑得滿胡同都是。
前院的叛軍迅速補位,緊接着,她又去後院殺幾個。
往返幾次,敵方已經損失幾十人。
若死兩三個尚且可以說上幾句“小損失”,但耐不住一會兒的功夫就殺上至少幾十人,白起的軍隊來了也耐不住這麼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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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内。
魏如海看向孟泰,沉聲道:“皇帝要你死,月阿命要你死,慶願也要你死,你難道就願意任人宰割嗎?”
幽靜如鬼獄的牢房内,隻有幾盞照明的燭火在無聲晃動着身形。
精鐵煉制的欄杆後方,中年人雖然還穿着方被逮捕時的衣袍,但連日未曾洗涮,形容狼狽。
他窩在角落裡,不鹹不淡瞥了一眼魏如海:“魏大人早年在都指揮使司任職當真屈才,依現下之情勢看來,大人當真有通天換地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