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平也不遮掩,嫌棄地搖搖頭。
“早上和江教授聊了聊,”他看向一旁安靜不語的江在寒,“提到的新型半潛式平台蠻有意思。江教授覺得用在南海可行性怎麼樣?”
“我正想說,江教授是這方面的專家,”符詠轉過頭,“不知道有什麼高見。”
“不敢當。”江在寒稍稍傾身,好讓自己能在喧鬧中被聽見,“平台結構方案的評估需要綜合考慮項目所在地的情況,風速、浪速、海水深度、海底地質條件都是重要的參考因素。雖然自信新型平台應用範圍很廣,不過,還是需要詳細了解南海項目的情況,做過初步分析,才能判定。”
“是,江教授講得沒錯。”
王修平很喜歡江在寒這樣實在的回答,不盲目自誇,也不過分自謙。
“江教授如果願意,”王修平起身,從徐徽言身後繞到江在寒身旁,遞上名片,“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多聊一聊。”
“當然,”江在寒微笑着站起來,雙手接過名片,也回遞自己的,“我的榮幸。”
“呀,江教授,别嫌棄我。”劉馳躍躍欲試好幾回了,尋着機會參與話題,嘴裡的波龍還沒咽下去,看見這邊交換名片,趕緊胡亂擦擦手跑過來。“這是鄙人的名片,請笑納!”
“謝謝。”江在寒說。
“依我看,符總這項目科研專題組,幹脆請江教授回去,徐總,您說是吧?”
徐徽言隻是笑:“符總的項目,我說了可不算。”
符詠臉上也挂着笑,說:“别,還在開放申請階段,福南拿不拿得下來還不一定。”
劉馳哈哈笑,殷切地給徐徽言和符詠添酒,說:“兩位謙虛。這麼大項目,徐總、符總到時候招标,啊,稍微想着點鄙人,先幹為敬嘿嘿你們随意。”
徐徽言象征性地碰了碰杯沿。
鷹眼眯着,掃向被王修平拉到一旁聊天的江在寒。
*
江在寒從開席到現在,沒有主動跟他講過話。
這裡的人,除了自己,江在寒隻認識符确。
不過這孩子似乎很受歡迎,周圍總有主動過來寒暄敬酒的人。符确殷勤地給他介紹在座的賓客,不時跟他低語,殷勤地幫他倒水倒酒,看起來關系不錯。江在寒情緒平淡,偶爾笑笑,大概符确那個年輕人講了什麼有趣的事。
江在寒看起來不比符确大。
與早上西裝闆正侃侃而談的教授相比,此刻的江在寒更像個學生。
算起來,他今年應該24,年底就25了吧。
眉眼間有點他母親的影子,尤其是淺笑的時候。徐徽言想到,他媽媽當年就是個讓人一眼難忘的美人。
是個決絕的女人,說斷就斷,連孩子的事都沒講。
江在寒想必繼承了母親的決絕,從來沒想過跟他相認。
*
劉馳在一旁敬了一圈酒,把每個人都捧得歡欣愉悅。他白手起家,把一個空殼外貿公司做成全國前十的機械設備公司,靠的就是察言觀色。
一頓飯吃下來,徐徽言往江在寒那邊看了多少次,他都在心裡數着呢。
徐徽言好色這事,圈内的人心照不宣,劉馳當然清楚。
最初擠進這個階層、認識這個圈子的人,他還投其所好地給徐徽言安排過酒局。可惜,徐徽言并不是什麼都吃的。劉馳找的人徒有皮囊,根本入不了徐徽言的眼。
鬧得怪尴尬的。
今天見徐徽言目光幾次三番往江在寒那邊飄,劉馳估摸着徐徽言喜歡這類有氣質有涵養的。
劉馳轉到江在寒身旁勸酒。
江在寒起初不太願意喝,劉馳便開始說羨慕江教授知識分子學曆高氣質好,自己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打拼掙錢,一身銅臭味,和江教授站在一起自慚形穢,不配跟江教授喝酒。
江在寒有些尴尬。
他沒見過這個品種,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他不自覺瞥向符确的座位,沒看見人,隻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劉馳又東扯西扯,将自己最崇拜文化人,江教授才氣絕倫以後肯定要得諾貝爾獎。
江在寒解釋,他這個專業不可能得諾貝爾獎。劉馳又勸酒,江在寒招架不來,把杯底那些葡萄酒都喝了。
符确被符詠指揮着出去問菜,一回來發現江在寒酒杯空了,罪魁禍首劉馳還想給他添!
“劉總喝高了吧,”符确擋着他,“這葡萄酒入口香甜,度數不低的。您歇會吧。誰看不起了您這話說的沒人看不起您行行行來我陪你喝……”
符确酒量沒底,就算對方是久經商場的劉馳,也沒在怕。但他看見江在寒出去,擔心他是不是不舒服,找了個借口打發劉馳,跟出去。
***
江在寒在走廊盡頭的長沙發上坐着。
符确大步過去,看見江在寒擡手貼了貼自己的臉。
“江老師,不舒服嗎?”
“嗯?”
江在寒有點懵,雙手還貼着臉,聽見聲音擡起頭。
這是個捧臉的姿勢。
實在是……
過于可愛。
符确确定他喝醉了。
因為他沒有否認,而是誠實地說:“臉很熱。”
江在寒喝酒不上臉,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他的醉意。
他臉不紅,眼睛卻紅了一圈。
水濛濛像惹人憐愛的兔子。
符确垂眸望着他,覺得自己的臉也跟着熱起來。
他本來準備蹲下,突然又不想了。
江在寒這樣仰頭看他,修長光潔的脖頸暴//露無遺,喉結也不知防備地袒//露給了他。微張的雙唇被頂燈照得紅潤欲滴,像沾了露珠的鮮嫩花瓣。
符确目光直白,但他背着光,在江在寒眼裡變得陰晦不明。
符确吞咽一下,低聲問:“喝醉了嗎?”
江在寒垂了手,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
他覺得腦袋昏沉卻意識清醒。
他可以閉眼就睡,也可以解道力學題。
符确隻好問得具體一些:“胃疼嗎?”
“不疼。”
“頭疼嗎?”
“疼。”
“想回去嗎?”
“想。”
“我帶你回去。”
“不行,”江在寒醉意明顯卻思路清晰,“我沒有跟符先生打招呼。”
他誠實地回答每個問題。
“不用打招呼,我哥不會介意。”
“不行的。”喝醉的江在寒一樣固執,“很沒禮貌。”
符确沒辦法地說:“我去幫你打招呼,然後帶你走,好嗎?”
江在寒眼皮發沉,閉上眼:“好。”
符确才不想進去跟符詠打招呼,他一秒也不想離開此刻的江在寒。
他就這麼站着,默數到三,說:
“我回來了。咱們走吧。”
江在寒睜眼:“你好快。”
“這是誣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