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中安靜下來,所有的學生在聽到8:10分的鈴聲時不約而同的齊齊離開了,不知道是由于何種原因,那些姿态各異的詭異學生們竟然對剛剛的狩獵絲毫沒有留戀,好像那鈴聲代表了某種規則的力量。
米奇插着兜,謹慎地跟在面前保安的身後。學校裡寂靜無聲,天空一片不安的陰沉,隻有樓内傳出的渾黃燈光勉強照亮了這塊區域。
這保安并非連武,而是他後續拿出對講機溝通後指派給米奇的幫手,按照他的說法,一旦有外人進入,保安獨自前往是十分危險的。
米奇非常不願意離開保安亭,更别說她自認為和周誠之間默契的配合,她已經認為周誠是她的隊友,此時要她獨自行動,如果遭遇任何未知的危險怎麼辦?
周誠顯然也是這個想法,而且他很擔憂來自工作牌的影響,剛剛如果不是米奇的舉動,他現在很可能已經身處危機,如果米奇單獨行動,出現來自工作牌的影響,她一個人将難以自救!
但當米奇不願意離開時,保安隊長那冰冷的豎瞳對着他們兩人,淡淡問了一句:“作為保安,你們要違抗保安守則麼?”
那瞬間的毛骨悚然立刻讓二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來自心裡的求生欲迅速占了上風,他們倆很快按照保安隊長的話語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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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米奇按照學校内部的路标摸索到廣場時,另一個長着貓頭的保安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在陰風陣陣的環境裡,一個長着貓頭的人形生物豎瞳閃爍着陰冷的光足以讓任何膽小的人立刻掉頭逃跑,它張開口,一股腥氣從嘴裡飄出來,米奇忍了又忍,還是假借摸鼻子的動作捂住了自己的鼻孔。
它脖子上帶着的工作牌一閃而過,讓米奇難以看清它的身份,以及具體是哪一位保安。
她不由自主再次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工作牌,回想了一下剛才周誠陷入魔障時的表現,驚奇地發現她已經戴了工牌超過五分鐘,依舊沒有任何的不适。
但她擅長的不是計算和分析,仔細嘗試了一下,什麼都沒想出來後很快放棄了,決定暫時按照隊長給她分配的任務做事。
而且,隊長交代下來,他們保安需要處理的外人,是誰呢?
她還沒想明白其中關竅,以及身份牌在這次場景中的重要程度,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外人指的就是他們十幾個誤入裡空間的倒黴人士,而且她運氣不錯,在一無所知的初始情況下,保住了一條性命。
路燈影影綽綽,她不遠不近地跟在貓頭保安身後,保安很明顯也不想和她有過多交流。
在米奇試探性的問題中,隻是“嗯”“哦”幾聲,再多嘴調笑幾句,保安就會180度轉過頭,用血紅的雙眼直勾勾地注視着米奇,意思是讓她閉嘴。不難看出雖然有着同事身份,但保安之間似乎隻有工作關系。
在貓頭保安轉頭時,它保安服上的領子被動作扯開,露出裡面的光景。貓皮和底下僵硬青灰的冷硬皮膚用一種很粗的線粗暴地縫在了一起,似乎還能看出曾經的血污。
米奇咽了咽口水,不敢指出這詭異的一點。
在恐怖小說中,一般這種恐怖怪異的場景裡都是有着自己的運行方式的,在其中的NPC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人的狀态,還以為自己是活人,如果入場的玩家貿然指出這一點,很快就會被破防的NPC迅速殺死。
她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等到了廣場,看到的場景不得不讓她懷疑這是什麼動物世界。
幾十隻,不,幾百隻,湧動的鬣狗圍着廣場中間,撲咬着,血腥味沖天,更多的鬣狗穿着校服,從更遠的教學樓處湧來。
一臉橫肉,厚實的皮皺在鼻尖,冰冷雪白的獠牙沾着粘稠的血液,一股惡臭的腥氣從它們張大的嘴巴裡傳出來。
貓頭保安頓住,皺着眉頭。
在貓頭保安拿出鈴铛解決這次事件時,米奇在觀察周圍。
幾乎在場所有的鬣狗學生都在瘋狂的獵殺“外人”,隻有幾個人怪異的站在實驗樓大廳的柱子下,一張猙獰的鬣狗面上閃爍着複雜或膽怯的光。
米奇立刻判斷,那些都是之前在校門口的人,都是和她一樣倒黴進入裡空間的人。
他們怎麼會長着鬣狗的臉?難道他們已經異化了嗎?像周誠之前那樣,狀态詭異,慢慢把自己當做這個學校的學生,于是也長出了一張鬣狗的臉?
8:10分,鈴聲響起,米奇複雜地看着幾個人跟着學生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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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現在。
貓頭保安看着地上的殘肢和血污,被打結的毛發遮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米奇小心地觀察着它。
它看了眼還在原地的米奇,沙啞地說:“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它指了指遠處的一個雜物堆,在陰暗中可以勉強看清楚裡面的掃把和簸箕。
“你沒有看保安手冊嗎?為什麼還不動?”見米奇一臉茫然,貓頭保安語氣更危險了,它似乎有所懷疑地看着米奇,豎瞳裡閃爍着森冷的光。
什麼保安手冊啊?
米奇順着它的手看過去,猶豫了片刻,走過去,在灰塵中找到了覆蓋着不明黑色粘稠液體的拖把和一個破破爛爛的簸箕。
貓頭保安危險的目光平靜下來,它走進實驗樓,拿出鑰匙,從樓梯下方的一個小門裡推出了一輛小車,來到屍體前。
那輛小推車是非常普通的木制滾輪推車,裡面飛濺着大片不明黑色粘稠液體,似乎和拖把師出同源,看着平平無奇,但米奇卻隐隐感覺不對,一股極端陰冷的氣息從那輛小推車上傳出來,像黑暗中隐藏的危險毒蛇,似乎随時都要上來咬一口。
她往後退了一步,恰好踩在殘肢上,血液飛濺到她的保安服上,濕熱的感覺觸及到她的皮膚,帶來一陣惡寒。
剛剛勉強忍住自己不要看屍體來緩解自己的嘔吐欲望的米奇登時忍不住了,她臉色蒼白,捂住自己的嘴,想吐又不敢吐,被一眼睛的人體組織惡心到幾乎要暈倒了。
她的膽大是有範圍限制的,而此時很明顯并不在她能容忍的範圍裡。
想吐。米奇臉色僵硬,但她怕自己一吐,就會立刻被識破不是保安“王辰”本人。因為看貓頭保安的做派,很明顯這種場景是經常出現的,作為保安,“王辰”是應該習慣這個環境的。
在貓頭保安危險的目光下,米奇閉着眼睛,飛快地開始掃地上的髒污進簸箕裡,然後迅速倒進小推車裡。
不知道是不是四肢運作的過于和諧,竟然讓貓頭保安停下動作看了她一眼。
一人一貓頭飛快地工作着,直到地上隻剩下了洗不掉的血迹,才把拖把和簸箕放回原地。
放拖把這種雜活當然還是米奇來,她一手拎着粘黏到毛線都硬化了的拖把,一手提着簸箕,來到雜物堆,猛地一丢,把拖把和簸箕扔了進去。雜物堆嘩啦一聲倒下一半,激起的灰塵進入米奇的鼻腔,讓她痛苦地開始咳嗽。
米奇咳出眼淚,下意識回頭一看,竟然從等待她的貓頭保安眼裡看出了一絲無奈。
雜物堆倒下後,裡面有一張揉搓成球的紙,沾着點黃色的不明液體,滾到了米奇腳下。
她猶豫了片刻,沒拆開看,而是把紙揣進了兜裡,然後轉身來到貓頭保安身邊,掩飾性的主動地推起了小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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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另一邊,保安室。
米奇離開後,周誠本就不多的膽子更是雪上加霜。
他在狹窄的保安室内緊緊貼着牆壁,和端坐在椅子上的連武隔出了他能所達到的極限,就差把臉嵌在牆裡了,生怕一個不對,長着貓頭的保安隊長就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吃了他。
壓抑的氣氛裡,頭頂昏黃的小燈似乎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滋啦響了一聲。
周誠差點心髒跳出來,他下意識扶了扶眼鏡,怔怔看着保安隊長站起來,朝他跨前一步。在周誠幾乎吓裂的表情裡,保安隊長察覺不到不對似地,平靜地說:
“你是什麼時候開的燈?”
周誠松了口氣,他剛剛差點以為自己要被保安隊長鎖喉。
他回憶了一下他和米奇進入保安室的時間,似乎就是在8點鈴聲到來前不久,但具體什麼時間,他根本不記得。
這……這怎麼辦?
要不要随便說個數糊弄一下?周誠想,但他又沒那麼大膽,他在公司裡能混到現在這個年紀還沒有升職,也沒有被裁員的原因就是他又慫又穩。在他總結的社畜攻略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不确定的事絕對不報告給領導。
如果此時是米奇面臨這個情況,她絕對是懶得想那麼多,嘴一快就糊弄一個數上去。但此時面對連武的是被社會抽打過的周誠。
他弓着腰,含含糊糊地說:“大概有印象,但我還需要再次确認,确保時間完全準确才好告訴您。”
萬金油大法!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既在領導面前留了個穩當的名聲,也不暴露自己一無所知的事實。
連武那詭異的貓頭看不出過多的表情,聲音也聽不出喜怒:“不記得了嗎?不在正常執勤時間開燈,不記得時間那是正常的。”
它又說:“如果記得時間,就不得不将你帶去垃圾處理處了。”
不記得竟然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