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為自己終究會踏上一條大道，而那條大道上會有她期待的風景。——眼簾倏然輕擡，她看見了顧雁回抿着唇表情決絕的臉孔，濃長漆黑的眉毛，直而挺拔的鼻梁，他的俊朗來自眉眼，他有一雙漂亮深邃的眼睛，下巴線條卻不知随了誰，很有幾分銳利。

他長這樣……

原來少年時的顧雁回長這個模樣！

溫亭嬌一瞬有些茫然地望着他。顧雁回藏起了那本春|宮圖冊，他接過來的一瞬間就看見了是什麼，蘇晴餘擔心溫亭嬌受污染，一見顧雁回藏了起來，便是松了一口氣。

“顧師弟，你把它給我吧！我去找師父說理。”

顧雁回擡眼過來，他的眼神如寒鴉飛起一般掠過溫亭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似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露出那樣茫然又恍惚的眼神。不過随手将那本冊子往裡推了推，他卻是道，“師父事務繁忙，這種小事想必還是不要勞煩他為好，我待會兒下山便把它丢了，也不勞煩蘇師姐了。”

他語氣聽着謙和有禮，蘇晴餘從他眼中讀到了幾分擔當堅定，她是女子，拿着一本春|宮圖去找師父說理是不太好！“好罷！既然如此，就麻煩顧師弟你處理了。”

兩人客氣地說了幾句，溫亭嬌好似忘了剛剛要幹什麼，她隻是有那麼一瞬間失神。

待得蘇晴餘問明顧雁回來炎華峰是跟溫亭嬌一起修習的，便是放心地走了回去。顧雁回是溫無極帶回來的，蘇晴餘相信師父，自然也相信師父認的弟子。

山風四處輕拂，樹葉在頭上如萬千風鈴飛舞。

纖秀的少女走在前面，她的頭發梳得很好，不知是不是每日有人替她梳發，精緻的流蘇在發間輕輕晃蕩卻不顯累贅，發上别着一朵水晶小花，發帶卻是淡紫色的，輕紗随着黑發揚起，正是一個娉娉婷婷的美麗少女。

顧雁回擡眼望了一望前頭的姑娘，她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真是十分柔弱文靜。

随即想到她瞪向自己的一眼，想來大約是不喜歡自己的罷。

“……”

“顧師弟。”

清冽冷靜的聲音忽然傳進耳朵中，顧雁回有些驚異。溫亭嬌轉過身來，已經到了山頂，她看起來不知怎麼居然有兩分莫名其妙的疲憊，這條路也沒多長，怎麼好似走了千山萬水一般？

“師姐吩咐。”他卻是恭敬地微垂了頭，一副等待安排的樣子。

溫亭嬌着實不想搭理他。這個人，她過去丢掉過，後來愛上他，愛得太苦也太受傷。可惜眼前的顧雁回不是那個騙她的顧雁回，不是費盡心機在她心上煉化解藥的顧雁回，不是讓她在洞房中苦苦等待的顧雁回，更不是出手救下她，最後卻要殺了她的顧雁回。

他和她，還沒有那麼多恩怨。無辜，純粹，他沒有欠她的，他們之間，彼此都是無關緊要。

其實，若真能無關緊要下去，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手中之劍蓦然擡起，溫亭嬌臉上的疲憊之色不知何時褪了下去，随即劍尖襲來，毫無預兆地刺向顧雁回胸前！

“師姐！”

顧雁回有些猝不及防，然而他身手靈光，錯身一閃便是避過了這一劍！

“問心第一劍，非彼非我！”

顧雁回來到仙山，初時隻是讀讀經書鍛煉身手，并未開始修習劍術。他知道問心劍是溫無極所教授的劍法，問心劍訣是得知了，然而卻不曾真正練習過。

他甚至連自己的佩劍也沒有！

溫亭嬌顯然不是一個有耐心的老師，并沒有循循善誘慢慢來的意思，一句過招都沒說，便是逼着他開始學會第一劍。

為何說逼？因顧雁回躲過了第一下，沒有躲過第二下，溫亭嬌手中那把劍看着平平常常，可她出劍的速度當真是快，顧雁回愕然了一下，胸前衣裳便被挑中。

一塊輕輕的碎布落到腳邊，隻見對面少女眯了眯眼睛，随即變戲法一般從袖子裡拿出了另一把劍。

這把劍丢在他手中，隻聽溫亭嬌道，“學不會這一劍，你就趁早回家罷！”

回家？顧雁回幽深的眼神好似夜裡星子閃了一閃，臉上神色頃刻變得端肅了起來。

他是不會回家的，那年仙山落寞，許多弟子各尋他路，顧雁回面對着物是人非的山谷，曾想過留下來。然而，當他推開那間小院的門，看着門前花草孤寂，連溫亭嬌也走了的時候。便毅然決然也離開了此間。

後面須臾數年，他在塵世摸爬滾打，由一個不知名的弟子成為天下第一仙閣樓山閣的座下首徒，他也沒有想過回家。

即是在溫亭嬌死後才知道，原來顧雁回的出人頭地，并沒有什麼訣竅，正是靠着硬撐過來四個字！

他并非随随便便就立足于仙洲，也并非輕而易舉就成為了雪天劍的主人！

當年她爹說這個人不錯，她看不出他哪裡不錯。但當他眼中神色陡然變得鋒利如刀，那把同自己一樣的佩劍忽然寒光一閃，劍鋒交錯而過，她在這個少年的臉上看見了不甘。

原來他也有這樣一份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