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如彎鈎,夜幕上浮出了幾點微弱的星子。溫亭嬌一個人坐在屋内。
什麼時候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一動不動坐了太久,她發現自己起身時竟然都有些不穩。
連忙扶住床欄,溫亭嬌定了定神,終究擡手将蓋頭扯下。
桌上紅燭燃了一半,燭焰燒得青紅,一圈橙色的光輝如同輕薄的霧氣映入她有些恍惚的眼簾中。
眉頭不由輕蹙……
她内心其實已經悄然緊了起來,但卻還是嗫喏了一聲,忍不住思慮。顧雁回難道是喝醉了?還是幾位師叔架着他不肯放他過來……,也不知儲師叔會不會刁難他……
還有少安師兄——
儲師叔說了很多,可溫亭嬌有自己的答案。“他不會娶妻——,若真娶了妻,不可能同她拜堂……”,顧雁回不是那般胡來之人。
“……你安心等我。”
那話聲溫柔的五個字猶如定海神針定在她的五髒六腑内,溫亭嬌心中似掠過無數道風浪,但面上的神情卻是愈發堅定。他既然同她拜了堂,就一定會過來的。
唯一有些不同尋常的是周遭極是寂靜,這份寂靜讓她忽地有些疑惑不安,但很快耳邊便聽到一道腳步聲。
腳步聲輕且緩,一步一步似乎從院子外走來。
這樣穩的步子,定然不是第二個人……溫亭嬌身上不知怎麼輕輕顫抖了一下,直到門上一響,一個人從外步了進來。她緩緩擡頭,便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
似被驚雷劈中,溫亭嬌看見這張臉猛然站了起來,倉惶喊道,“儲師叔!!”
儲山秋手裡提着劍,臉色蒼白,表情很是難看,擰着眉頭掃了一圈,忽地冷聲道,“你還在等他?果然……顧雁回根本不在這裡!”
“……師叔”,她的目光隻落在儲山秋的衣服下擺,那下擺一滴滴往下落着鮮紅粘稠的液體,是血……,怎麼會有血?!心中那份并不明确的不安此時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
蓦然生出了可怕的猜測,然而還是沉聲道,“我難道不該等他嗎——”
是顧雁回說要娶她為妻的——!
一股不甘憤怒之情油然從心底生出,她卻忽然在這一刻想起了許多事,顧雁回為什麼說要娶她,并非是沒有緣由……她總是看他,一看便是不由自主,他衣衫不小心弄破,她主動給他縫補……,他給她療傷受累,她便去熬玉露花茶給他備着。她想對他好……
顧雁回初時為她治傷,從未越矩,也并未說過半句叫人誤會的話。他仿佛隻是于心不忍,絕不是因為喜歡上了自己。
當他蓦然笑了起來,說若我想娶你的時候,溫亭嬌記得,自己先很是羞愧地同他道了一番歉。“雁回……原來你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樣子……你很好,簡直好得不能再好——”
她心中慚愧,“我當初看錯了人,着實對你不住,不知你是否還埋怨我?”
這般的言語,溫亭嬌想過許多,隻是很多時候不曾說出口。那天,顧雁回匆匆趕來,将她身上的屍毒一點點用内力吸出,她看他如此受累,便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她覺着顧雁回,是這世間最好之人,自己錯過了他,實在是有眼無珠。而顧雁回聽完了她的一番話,若有所思片刻,便輕輕地笑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是真切,明明眼神幽深如暗夜,笑意卻仿佛夜中閃爍的星子。
“亭嬌,若我說,我想娶你呢?”
這才是他娶她的由頭!在她同他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之後——,他才毫無預兆地說,要娶她。
眼前之人卻不是說要娶她的人,而是大婚之前同自己說了一番真相的古怪師叔,溫亭嬌心似涼了,嘴唇褪去了顔色,隻殘留着胭脂刺目的紅。
她面上沒有表情地望着儲山秋,儲山秋顯然是來找顧雁回的,沒有找到,便是冷聲道,“你是等不到他的!這家夥——我終于知道他要做什麼了!!”“……你卞師叔已被制住,雁回山的人幾乎都死光了,他引了上百隻屍傀儡進山谷,我們雁回一門今日便要被滅了,呵呵!我竟不知顧雁回同溫家有這般深仇大恨,隻以為他想得到什麼,沒成想,他竟然有這般狠絕的心!!”
“……”
儲山秋這人向來不開玩笑,活得久了,也是見慣了風浪,不是那等随意大驚小怪的性子!溫亭嬌早知道這位師叔不同于尋常人,但忽地從他嘴裡聽到這一番話的時候,她還是怔愣了很久。
“什麼——”
“儲師叔,你說什麼?”“雁回山的人都死光了——,他引了上百隻屍傀儡進山谷!你是等不到他的……”
溫亭嬌活了快三十年,頭一次似乎看不懂任何人也看不懂自己。
她隻是眼睜睜望着儲山秋提着劍轉了一圈,腳下踩出幾個血淋淋的腳印,而後氣重心長同她交待,“那枚天地靈珠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倒懸于氣脈中,陰陽之力錯亂,陰氣過重引來了附近的屍傀儡!!我猜顧雁回是要以雁回山為餌将此地的屍傀儡一網打盡!他們樓山尋得了一條仙脈,聽說仙脈化生必遭雷劫,此番雁回山便是一個熔爐了,為了化生這條仙脈,顧雁回同江玉衡設了此計!”
仙脈……,父親曾經說過,仙脈是修行人都想得到的機緣,尋常仙山皆有氣脈,可引五行靈氣入體,如此修煉成仙,方得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