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曼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嚨,念了聲“聲音洪亮”,于是他那經過魔法放大的聲音便在看台上回響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三強争霸賽的最後一項比賽就要開始了!我來報一下目前的比分——塞德裡克·迪戈裡和哈利·波特——85分,并列第一,霍格沃茨學校!”掌聲和歡呼聲把禁林的鳥兒驚飛到漸漸暗下來的夜空中。“威克多爾·克魯姆——80分,第二名,德姆斯特朗學院!”又是一陣掌聲。“芙蓉·德拉庫爾——第三名,布斯巴頓學院!”
哈利和塞德裡克站在一起,兩個人都攥緊了魔杖,他們友好地對彼此微笑後走遠了幾步,彼此的視線都落在看台上。
哈利能辨認出韋斯萊夫人、比爾、羅恩和赫敏在看台中很有禮貌地為芙蓉鼓掌。赫敏特地穿上了保加利亞隊的球衣,背後印着克魯姆的名字,他朝他們揮揮手,他們也笑着朝他揮手。
塞德裡克是第一個在人群中找到路德維希的人。
她足夠顯眼,像一棵松柏立在周圍的灌木當中。女孩颀長的身影站在那裡,周身的氣質和周圍都格格不入。當塞德裡克看向她時,背景環境都在夜景裡自動被虛化、黑白,隻有她色彩鮮明。
路德維希沖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眼睛彎彎,像月牙,她肩上正披着他去年送她的羊絨圍巾,内搭一條蕩領黑色絲綢裙,雪白得像牛奶潑了出來收不住。
他也沖她笑了,并拍了拍胸脯,示意他胸有成竹。
直到周圍女生的尖叫聲快蓋過巴格曼的聲音,塞德裡克才收回目光。
送走一雙棕色的眼睛,接着她又被綠色鎖定,她微笑着回望哈利,小幅度揮了揮手,連胳膊都還搭在欄杆上。
哈利今天穿一件深灰色的上衣,隔得太遠,她看不到他有沒有戴那個項鍊,于是微微蹙眉,眯着眼睛想看得更仔細。
哈利卻忽然咧開嘴笑了,他伸手從領口把什麼東西掏了出來,舉到下巴那,遙遙示意着她。
那個小金剛杵在星光下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他就像是叼着銘牌,一臉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有主人似得小貓。路德維希深深地注視着他,罕見的對自己引以為傲的笑容感到緊張。
她到底笑出來沒有?他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他當真一點不知道這個項目有多危險嗎?——他當然不知道。她心裡咯噔一下。
因為她替小巴蒂守口如瓶,她四舍五入是他的幫兇。
她不自然地收回了視線。
天色暗下來,身旁的西奧多也默默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後排的盧卡斯居高臨下,把一切盡收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在夜色裡漸漸濃郁,他把手背在身後,攥到骨節發白。深邃的眼窩被陰影籠罩,他死死盯着下方女孩披肩外露出的一片香肩,下一瞬,一隻手就把圍巾拉了上去。
西奧多指腹冰涼,擦過她肩膀的時候被她白了一眼。面對路德維希的嗔怪,他面不改色靠在圍欄上,偏過頭去和她認錯。
路德維希背對着他,盧卡斯隻能看到她旁邊那個背對着看台的諾特家的男孩的神色,帶着縱容和夜色裡看不清的其他情緒,他臉上沒有笑容,卻從内而外散發着笑意,又伸手幫她把披肩往上提了點。
然後他緩緩掀起眼皮,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毫不畏懼對上盧卡斯的視線,兩個人在黑暗中對峙着,彼此都看不清神色。
隻是一種本能——确認對方觊觎着自己的幸福。
這場比賽沒有什麼觀賞性,随着巴格曼的三聲哨聲都響完,四個選手都進入了迷宮之後,看台上的人群如同開水冷卻,從沸騰冷靜了下來。
路德維希卻一反常态,一直專心地盯着下方的灌木迷宮,幾乎要盯到睜開眼都能飛蚊症。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正在發抖,細密的汗珠開始從額前滲出。
她失态了。這不是她一貫作派。
第一個被擡出迷宮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她咽了口水,心裡在祈禱趕緊把塞德裡克擡出來,然而第二道紅色火花後跟着出來的是不省人事的克魯姆,她木然地看着赫敏從看台撲了上去,小腿肚有些發酸。
終于,随着另一道紅色火花,塞德裡克被扶了出來。
他的傷勢不重,神色有些混沌,似乎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傷口,正在往下滴血,臉上也有一道,那張俊美無俦的臉似乎被人為毀壞,正猙獰地蜿蜒出血迹。
“你想救他?那要付出代價。”
小巴蒂陰測測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那是下午考完黑魔法防禦課期末考時發生的事。
她提前交卷的時候,他貼着她的耳朵,彎腰抽走桌上試卷時,這麼同她說。
塞德裡克臉上那道傷口貫穿了太陽穴和唇角,幾乎把他半張臉都要撕去一樣的狠戾。他搖搖晃晃,仿佛被誰奪舍了一樣,剛剛清醒過來。周圍的學生和老師都簇擁過去,場上一片尖叫。
她感覺自己的聲帶被抽走,翕動了好幾次嘴唇,卻發不出哪怕一個音節。她無力地撐着欄杆,牙齒緊咬下嘴唇。她該猜到的,她想救下誰,就一定會付出代價。
她怎麼忘記了呢?誰和她走得近,誰就要被噩運纏上身。
路德維希終于看向了那道從一開始就盯着她的目光。場地下方,阿拉斯托·穆迪正陰毒地盯着她,目光幾乎要把她剜成泥。
他目光嘲諷,嘴角上揚,因為她的失态而怒不可遏,連皮套都因為氣憤而微微顫抖。似乎在說,就傷他一點皮毛,就把你心疼成這樣?
她挪開視線,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路德維希忽然卸了力一般,小腿一軟,抑制不住往後倒。西奧多幾乎和盧卡斯一同伸出手,後者扶住背,前者則托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