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不管過多少年回想起來那幅畫面,都會覺得是一個豔鬼在索命。暴雨清冷之間,她以菟絲草的形态攀援在牆邊。他後來偶爾會有些懊惱,如果當初他翻進醫療翼,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或許他們的故事從一開始就隻有他們兩個,也許當時的命運就已經交織在一起。
可惜當時風雨如晦,他一時沒扶穩,怔愣的一瞬間就被雨水打翻了,險些掉下掃帚。在離地隻有幾公分的地方突然回過神來,才堪堪翻回掃帚上。
等他再飛回她窗前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舉起魔杖,杖尖散發着溫暖明亮的光。那種旖旎的氣氛因為這個小插曲而消失不見,也許路德維希覺得他笨,也許他現在太狼狽,袍子上都有泥水,總之她微笑着對他說了一聲“晚安”,就合上窗戶,兀自躺回床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在接受了龐弗雷夫人的檢查後,路德維希就很抗拒地在德拉科和西奧多的攙扶下離開了醫療翼。鉑金色的腦袋和黑色的頭頂一左一右駕着路德維希,後面還跟着克拉布和高爾兩個大塊頭,甚至連布雷斯·紮比尼都來了。
這很稀奇,因為路德維希這四年一直和布雷斯井水不犯河水,他再怎麼花花大少也沒惹到她頭上來,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相處了四年。她對這種徒有其表、油嘴滑舌的混血巫師一向是當眼下塵看的。
“紮比尼怎麼來了?”她歪了歪頭,低聲問左邊的西奧多,卻被德拉科聽了去,很不滿地奪過了話題:“怎麼?一天不見你們就有悄悄話要說了?”
西奧多沒理他,也俯下身來貼着她的耳朵回答:“不知道,我們剛出休息室的時候他就跟上來了。”
“真稀奇。”路德維希又回頭看了一眼布雷斯。他有一張拉美裔的臉,古銅色的膚色和一雙深刻的眼睛,看誰都一樣深情。“我這些年和他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估計有什麼事要求我。”
“你們到底在聊什麼?”馬爾福少爺在忽視中到底還是爆發了,他抓着路德維希的手臂停了下來,眉頭緊皺,後面跟着的克拉布和高爾吓了一跳,這奇怪的六個人就這麼停在了斯萊特林休息室門口。對着畫像,德拉科嘟嘟囔囔說了一句“榮耀”,随後剜了路德維希一眼,還是先把她扶了進去。
“沒什麼,在聊下節魔藥課的事。”路德維希看在他扶了自己一路的份上,還是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他們現在正坐在壁爐前的沙發和扶手椅上,克拉布和高爾這兩座小山已經啃哧啃哧開始啃起了炸土豆片,德拉科坐在離路德維希最近的那張扶手椅上,西奧多則是靠在她的扶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德拉科歪着頭,從喉嚨裡“哧”了一聲:“魔藥課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嗎?我怎麼不知道你們現在的關系已經好到有秘密的程度了。你真是和不少人關系很好啊,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做到的?嗯?”
“别這麼和她說話,”路德維希有些疲倦,西奧多也沉默着盯住了他,他就像盤踞在她手臂上的一條蛇,“這就是一件小事,德拉科。”
“那什麼是大事?你知不知道現在學校裡都在傳她和赫奇帕奇那個隻有一張臉能看得過去的那個男級長在談戀愛?”德拉科驟然提高了音量,整個休息室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看什麼看!”他又惡狠狠地回頭掃視一圈。
“她才剛出院,差不多就得了。”西奧多從扶手上站直了身體,漫不經心地對他說着。雙手插在西服褲兜裡,他對他挑了挑眉,是無聲的不滿。
“你可真是關心她,是不是?”德拉科譏笑着,坐在扶手椅裡也高昂着腦袋。
“你們兩個都安靜一點,好嗎?我的腦子都快炸了。”
路德維希伸手揉着太陽穴,金色頭發披散在肩頭。她顯然不想看見這兩個少爺因為她發什麼邪火最後又殃及無辜,于是選擇把話頭抛給一直不說話的紮比尼:“好了,紮比尼,你找我是因為什麼?”
布雷斯·紮比尼請求路德維希為他熬制吐真劑的解藥。
他話音剛落,就連角落裡在吃東西的克拉布和高爾都愣住了,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都看着我幹什麼?”布雷斯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如果全霍格沃茨有誰能做到,那就是斯内普教授和我們面前的塞爾溫小姐了。”
“這不是一回事,紮比尼。”路德維希低着頭,似乎在想用什麼措辭委婉地拒絕他,“制作吐真劑解藥的魔藥原料很難得,憑借我們是湊不齊的。”
“我會給你提供所有的材料。”他語焉不詳,但西奧多和德拉科都知道,有些材料是花錢買不到的——譬如海得拉巴羚羊心髒。布雷斯能拿出這些東西,說明就不是代表個人來的。他是代表紮比尼夫人。
路德維希的表情不變,她有些頭疼:“就算這樣,制作吐真劑解藥的難度太高了。每一克精度和操作要求都很嚴苛,我和斯内普教授的水平差得很遠。”
布雷斯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這個表情一出現在他的臉上,德拉科就“噌”一下站了起來,往路德維希身邊走了過去。他和西奧多立刻變得警覺,而被保護在中間的女孩卻渾然未覺。
“再難的魔藥,塞爾溫小姐都是有把握的,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布雷斯拿出那副社交面具,“而且,據我所知,你最近一直在研究高級魔藥,我願意給塞爾溫小姐長期提供練習用的所有原料,隻要小姐你開口,隻要紮比尼家族能弄到手。”
“得了吧,布雷斯,”德拉科睥睨着他,灰色的眼睛盈滿了不屑,“有什麼是塞爾溫家搞不到的?”
西奧多也适時開口:“你開出的條件并不能體現紮比尼家的誠意。”
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西奧多敏銳地察覺到路德維希并沒有把話說死,而是始終給紮比尼提供了一線希望,所以他明裡暗裡幫助她把籌碼擡高。她正好整以暇坐在扶手椅裡,是這四個人裡唯一坐着的,看似處在低處,一舉一動卻牽扯着整個局勢。
他們就像是德比和托比,曾經威風凜凜寒光畢露被她牽制在身側的杜賓。
布雷斯始終保持遊刃有餘的态度:“有些事隻有紮比尼家能做到,我母親最近在香港——有些大事似乎要發生了,是不是?”
他話裡的暗示意味太足,讓德拉科和西奧多有些摸不準。路德維希仿佛依然沒有什麼興緻,右手在摩挲着左手的戒指,隻留給他們一個金色的頭頂。
過了一會,她才擡起頭,一臉淡然,似乎對他給出的條件并不滿意:“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是脅迫關系,如果你們對合作是這個定義,我想我有些累了。達芙妮,麻煩你扶我回一下寝室好嗎?我還是有些頭暈。”
布雷斯臉上那種笑容裂了一瞬間,他似乎還想跟上去說些什麼,但在德拉科的眼神示意下,克拉布和高爾立刻像兩座小山一樣攔住了他。
西奧多目送路德維希進了女寝就離開了休息室,隻有德拉科還站在那一直沒動過。他蹙着眉,轉過頭鄙了一眼布雷斯,語氣裡充滿了不耐煩:“有時候說話之前得想想清楚,自己在和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