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居安将藥放到了床頭的凳子上,道:“我甯願是女鬼。”
花焰看了眼黑黝黝的藥,道:“那你是準備毒殺我,再派我同女鬼厮殺?其實不用那麼麻煩,道長,我活着也能幫你忙的。”
“還想貧嘴?”落居安瞪了她一眼,道:“你識海跟個篩子一樣,靈力隻出不進,再不用藥堵着,隻怕以後連個小雞崽都能戳死你。”
花焰一挑眉,雙手抱拳,笑道:“道長自己都弱柳扶風,我見猶憐,還能舍己為我着想,不虧是修道之人的風度,佩服佩服。”
“不必虛與委蛇,我這是心病,不是藥能醫治的。”
“哦......”花焰若有所思,問:“你們無為關是盛産心病嗎?還是說這是入關的通行文牒?那我留在這裡,也要有個心病傍身嗎?”
落居安默默将藥拿走,道:“知道你好得很,這藥喂狗也不給你喝。”
花焰見他生氣,道:“别呀,我開個玩笑而已,道長大人有大量,怎麼同我這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
落居安冷笑一聲,道:“孩子?我從未見過哪家的孩子有你這樣的本事,連亡神都敢複活,惹得天道降罰。上次鬧這麼大的亂子還是岑無妄他出世之時,你才來這裡幾日,就想拉着我們同你一起陪葬了?”
花焰心中一緊,正色道:“無為關......真的被我毀了嗎?”
“沒有,我說氣話的。”落居安手中湯藥泛起漣漪,他握着微微顫抖的手,道:“是被我毀的,不怪你。”
花焰怔住,看落居安臉色凝重,慢慢思索道:“我隻知你設計了岑無妄,但不知你意欲何為,所以你想做些什麼,又是哪步出了錯?”
落居安側目道:“你當初說得對,我的确太過自負,自以為是又自作聰明。将衆生視為棋子,遭了反噬,滿盤皆輸。”
花焰見落居安回答的含糊,眼神流轉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找一群妖魔上門挑釁岑無妄,是為在寒食淵的陣法争取時間。可那群老弱病殘呢?他們站在其中雖渺小不堪,但可是極其顯眼的,你讓人跋山涉水來到無為關,不會隻為了簡單湊數吧。所以他們在道長的棋局中,究竟是何作用呢,道長可方便解惑?”
落居安閉上雙眼,終究是什麼都沒有開口。
花焰揚了揚眉,一掀被子,到他身旁搶過藥碗一飲而下。
落居安看了眼回到自己手中的空碗,道:“你不是怕我不安好心,在藥中動了手腳,所以才插科打诨遲遲不用,怎麼突然那麼幹脆了。”
花焰控制着被苦的差點崩壞的表情,努力扯唇一笑,道:“你不是說不怪我嗎?那我還怕什麼!現在心虛自責的是你,我得留着力氣,防着你别自戕了事才行。”
落居安被她順杆子往上爬的腦回路給氣笑了,搖搖頭道:“我不會自戕的,岑無妄能留在這裡贖罪百年,我也曾是堂堂一宮殿主,貴為國師,從小清修,怎麼還比不上他一個魔物嗎?更何況......”
他彎腰端起盤子,慢慢向外離開,道:“我本就是來贖罪的,如今罪孽更深,自然是沒資格去死。”
“诶,這話什麼意思?”花焰忙跟在他身後,道:“對了,岑無妄去哪裡了?他不也傷過識海,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好得很,可多虧了你,要不他現在就是我的傀儡了。”
花焰腳步一頓,很快又追了上去:“什麼傀儡?你設陣是想将他制成傀儡,怎麼玩得那麼狠毒呢。”
“多謝誇獎,一向如此。”落居安轉了個彎便到了後院的廚房,提起袖子舀了瓢水,準備将空碗和竈台上的藥罐洗淨。
花焰半坐在水井上,抱胸沉思:“那岑無妄更應該感謝我了,我可幫他逃過很大一劫。”
落居安手上動作停下,随即輕輕“嗯”了一聲,道:“可能吧”,也不多說什麼。
花焰晃着腳,自顧自說話:“我還蠻懷念你神采奕奕,自信非凡的模樣,怎麼我不過睡了一覺,你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的菜葉?想想起我入陣前,你還信誓旦旦是要解決岑無妄和無為關之間的什麼問題?對啊,這就是你的目,所以一切的源頭也就在這裡吧......”
花焰沒注意到落居安臉色越來越差,繼續分析道:“可明明岑無妄才是這裡的關主,他自己意識不到有問題嗎,怎麼就輪到你來籌謀劃策了呢?顯得你比他對無為關還要上心。我思前想後,覺得你大概是不相信岑無妄作為無情的魔主,會保護好這個地方,所以趁他在陣法中心智大亂之時,将他做成你的傀儡,這樣他便能專心守着這裡了。我猜的可對?”
“所以呢?你猜到這些又能怎樣?”落居安并不否認,甚至理直氣壯。
花焰聳肩一笑,道:“不怎麼樣,就覺得你挺厲害的。岑無妄那種毀天滅地的魔物,你都能制成傀儡,這陣法挺厲害的啊,要不你教教我呗。”
落居安想看白癡一樣撇了她一樣,道:“我若真的有拿捏他的本事,也不至于弄得一團糟了,我方才說的不是真的傀儡......”
花焰挑眉道:“什麼意思?”
落居安解釋道:“我隻是想在他的意識中加上不得背棄無為關的桎梏,讓他認定無為關是存亡在一切事物之上,他哪怕自己尋死,也不得背棄這裡。省得他一旦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被他人利用,将這裡又給毀了。魔物向來心性不穩,一點花粉而已,就将他逼得自毀?荒唐至極!那不如我來幫他一把,讓他活得幹脆一些。”
落居安擦幹淨了手,袖子一揮,伸手向外道:“你既然還有餘地猜測我的想法,看來已經徹底清醒了,那就請走吧,我這裡放不下你這尊佛。”
花焰眨了眨眼,轉身抱緊水井上的杆子,道:“不行,我也隻是猜到了一部分。比如那些凡人是做什麼用的,你闖的大禍又是什麼事情?我都想不到,你若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
落居安看她打定要撒潑打滾,完全一副無賴樣,恨自己怎麼當初不讓她死在岑無妄家門口。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能改變什麼嗎?”
花焰道:“萬一呢,你不說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