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榜。
當初關穆遠因為自己的名字與畫像入了卷面之上,欣喜雀躍能同蕭定一一起入世救人。
所以蕭定一才是真正的神明,恰巧當時又逢岑無妄出世,便借此作為考驗關穆遠的任務,在她一片赤誠讓無為關重獲生機那刻,自己成功入榜,正式被封了神。
但也是封神後不久,關穆遠卻不知因何隕落。
而自己被她持仗,也無意間落入世間,被埋進土裡,機緣巧合下被衛立心喚醒。
“關穆遠和蕭定一為何而死?他們既已是神明,怎麼還有人能傷得了他們?”花焰問道。
“神明又如何?世人求神拜佛,高廟金身供奉,虔誠之詞懇切,歸根究底也隻是在妝點‘人欲’二字。人啊,無利不起早,貪黑必有因。”見素平靜說着,言語中并無任何不滿,習以為常般道:“所以神明算得了什麼?背負泰山而行,依仗欲望得勢。一旦被世人遺忘抛棄,信仰便成了埋葬他們的墳頭石。”
當初發生的事情一點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見素淺淺提及之後刻意回避,又将話題轉向了岑無妄:“當初岑無妄見蕭定一拖着一身重傷回到無為關,他慌張地迎了上去,便聽蕭定一說出......說出我穆遠的死訊......緊接着蕭定一握住他的手腕,告訴岑無妄是他殺了穆遠,呵斥着讓與岑無妄快些殺了自己,為關穆遠報仇雪恨!可惜蕭定一選錯了對象,岑無妄他看似沒有什麼感情,底子裡卻是個又軸又固執的人,明明穆遠哄他對蕭定一說了幾聲師父,便被岑無妄記在了心裡,無論蕭定一是罵他還是動手,哪怕岑無妄被打得口吐鮮血,他也隻是擦擦血漬,從不還手,反而......”
見素想到什麼可笑的事情,挑着眉道:“反而心存妄念,覺得假如當初自己能留住他們,三人一起在無為關,便能護好他們......花焰,你說,世上怎會有岑無妄這樣的蠢家夥?”
花焰眉梢一挑,道:“為什麼這麼問?”
“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隻有死人才會被困在過去,他從此知道關穆遠的死訊後,日日囿于‘假如’,幻想不可能發生的事,成了活着的殉葬品,當然是蠢。”
“可你都說是假如了,為何連一份幻想的慰藉都不給活着的人?”花焰沉聲片刻,恍然大悟道:“是不是你也困在關穆遠的死之中,逼自己放下這件事,卻發現徒勞無功,所以你才厭煩岑無妄能自如地沉溺其中?其實你是在笑話你自己吧?”
見素一愣,許久後輕聲道:“......我也不清楚了。”
“不說這個了,也不重要。”見素輕描淡寫地将事情揭過,道:“因為沒過多久,岑無妄便徹底明白,‘假如’根本不存在,他護不了任何人,哪怕假若成真,他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花焰想到岑無妄的兩位師父都已經死了,隐隐有不好的預感:“是蕭定一出事了?”
“蕭定一被殺了。就死在岑無妄眼前,一臂的位置。”見素平淡道:“一位戴着素白面具的人,隻身闖入無為關,将蕭定一的頭顱砍下,屍體燒成灰燼,欣欣然離去。而岑無妄,他被一劍穿心,釘死在壁沿上,隻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
“這......”花焰對岑無妄的遭遇有不知如何開口,可想到如果有人闖進如斯堂,傷了她在乎的人。
這仇便埋進她骨血之中,生根發芽,遮雲蔽日。
她心中永存陰影。
“那人究竟是誰?是男是女?連弑神這種事都做得輕而易舉,還要戴着副面具掩飾相貌?做得捅破天的事,膽小卻還挺小,這倒是夠奇怪的。”
“誰知道呢。”見素笑了一聲道:“岑無妄也一直在找那個人,不過天下那麼大,那面具也隻是最尋常的樣式,不過據說那面具眼尾處破了一個豁口,遠遠看去,如一滴淚垂在眼角,動手時,看起來倒是最傷心的一個。”
“你對這些清楚的很。”花焰打量着見素,道:“你是見過這個人,還是說,這事也有你一份?”
花焰感覺得出,見素并不喜歡蕭定一。
甚至也沒有多喜歡岑無妄。
所以今日和自己說了那麼多......
總不會是沖自己來的吧?
花焰微微眯起雙眼,疑惑地看着見素,他還是安之若素的态度,但像是洞悉了花焰的想法,道:“我是在岑無妄的夢境中見過一面,知道也不奇怪。更何況,我并不是在乎岑無妄的生死。”
“那你找我救他是?”
“為了我妹妹。”見素道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淡淡的笑意不見,眼裡滿是冷靜:“穆遠心心念念成神救世,無為關是她救回來的地方,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她的成果。可惜我無法入世,改變世間因果,隻能找你來幫我。你是穆遠的法器所化,不管你記不記得前生之事,也化為灰燼。他從蕭定一死之後,自知自己不是那面具人的對手,從此在無為關潛心修煉。甚至曾幾何時,到了如履薄冰的程度,總覺得自己不堪一擊,他護不了關穆遠,也護不了蕭定一。那是他唯一做到的事情,便是修複好了無為關。可也害怕無為關終有一天,也毀在了他的手裡,所以他将無為關管成了個打架破點皮,都有人人自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