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沉下氣來,搖羽扇的手也慢了下來,挑着眉梢道:“終究也不是你赢得我,不過是狐假虎威,你,也還是不行。”
“落居安你!”抱樸眉心黑氣萦繞,卻被見素不着痕迹地擋住,他指間夾着黑子,清脆一聲落在棋面,徹底掐死了白子最後一口氣。
見素笑道:“抱歉。我這弟弟每次受欺負,總不說話愛生悶氣,我這個做哥哥的,隻好幫他消解一下,省得他氣壞了身子。”
“你再讓我輸下去,可惜了我這個好友啊,才是真的要被你氣壞了身子。”落居安搖搖頭,歎息幽怨道。
見素收拾着黑子歸奁,不緊不慢:“沒事,你一介凡人本來也就活不長,早死幾年也不差這點日子。到了陰間,我們自然是會好生對待你的。”
落居安不着痕迹道:“你們隻能好生對待我。縱使你們看管陰間千年,赫然成了其中之主,但你們是困于陰間贖罪的,傷不了活人,又得渡死人,這是命數,無可奈何。所以眼下你隻能在棋面上為抱樸出口惡氣......”落居安羽扇一劃,棋面的白子便全部回到棋奁之中,笑道:“行吧,誰讓我們在蹉跎嶺遇上彼此,反正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我輸的慘就慘些吧,大家彼此憐惜罷了。”
“裝模作樣,惡心。”抱樸白了落居安一眼,絲毫沒有對這番暖心之言動容半分。
落居安并不理他,隻對見素道:“怎麼樣,再來一局?”
“不了,有客人來了,總不好讓人等太久。”見素停停續續,終于将最後一個黑子收了起來,轉頭看向花焰的方向,笑道:“姑娘,可是有事找我們的?”
花焰與見素對視上的一刻,不自覺地在原地愣住,還是空青扯了她許多下,她才回過神來。
花焰不明白自己的為何一反常态,便握緊手中輿圖,走上前去,一臉嚴肅地看着見素道:“你是我師父?”
抱樸瞪大雙眼,緊接着不屑嗤笑一聲,手腕一彎,傘面傾斜,擋在了花焰與他們之間,傘後是他冷漠又厭惡的聲音:“師父?想用認親來混進蹉跎嶺,招數未免太可笑了些。早點滾出去,蹉跎嶺沒有你的師父,隻有屍山血海能成你的歸宿。”
“抱樸你先莫緊張,說不準這姑娘真的是來尋人的,隻是這師父......應當不是我的,我從未收過徒弟。不過我見着姑娘有眼緣,不如姑娘坐下,方便一同聊聊嗎?”
“以前沒有收過徒弟,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你說是吧。”花焰倒也不客氣,一掀衣擺便坐上了巨石東側的石凳,扒開了面前的傘,湊到見素面前歪頭道:“我師父是住在蹉跎嶺十三号的,你看看住址可對。”
誰料三人面面相觑,蓦然笑了出聲,抱樸見好就收,立刻一臉嚴肅地打着自己的傘,可見素與落居安則深深低下頭,一人擡手遮半面,一直提扇擋着臉,可他們輕輕抖動的肩膀,無不昭示他們正笑得天花亂墜。
隻是這笑中沒有惡意,像大人見到兒童無知,鬧出的一樁意料之外的荒唐事,難免捧腹。
花焰不懂他們為何發笑,将輿圖攤在棋盤上,指着标紅的位置:“麻煩抽空看看,你住不住這裡?”
見素終于恢複正經的模樣,雙手握着芴闆,看也沒空輿圖一樣,搖頭道:“抱歉了,不住,我們之中沒有人住在這裡。”
“行。”花焰一收輿圖站起身來,道:“那告辭了。”
花焰走得毫不拖泥帶水,可帶走空青沒走出去兩步,又聽一聲:“姑娘等等。”
花焰回頭看是那位道士,好像是叫什麼......落居安?
“蹉跎嶺向來不歡迎外人貿然闖進,姑娘雖說是來找人的,可僅憑一張輿圖也說明不了姑娘的真心假意。我是這裡住得比較久的,知道這裡雖然住着寥寥數人,但個個心有城府,背負罪孽,所以奉勸姑娘一句,這裡不是什麼消遣之地,若要投機取巧,姑娘還是回去吧,這裡沒人會幫姑娘收屍的。”這位落安道長笑得高風亮節,将羽扇輕輕一揮幻化成了拂塵,搭在他的腕間,倒有了世外高人在指點迷津的風姿。
花焰側目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住的久,我确實有個重要的問題想請教一下。”
落居安一撣拂塵,手往外一松,客氣道:“我也是許久未在這裡看見新面孔了,既然有緣,請說吧。”
花焰看了看面前的岔路,轉頭道:“那十三号要往哪邊走?”
身後的見素噗嗤一笑,抱樸手疾眼快地放下油紙傘,擋住他們二人的表情。
落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