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微臣方得急報,請國君止步!”
識緣峰内,白衫黑袍男子跪在一輛六匹良駒的馬車之前,紫檀木的車輿暗發異香,安撫着衆人緊繃的神經。
“何事。”衛立心說話清冷傲然,聽聲音便覺得是個淩人的美人,隻是綢緞的簾子疊了好幾層,将車内遮擋的嚴絲合縫,樣貌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無為關已經傳遍了。岑無妄他,他從寒食淵出來,說要取國君的姓名。他還說......還說......”
“你說就是,他有什麼話,是我不敢聽的嗎?”衛立心冷笑一聲,來報之探子背後一身冷汗,連忙扣頭道:“他說要将國君的首級取下示衆!将國君的屍身煉成夜巡無為關的人器!實在是口出狂言,污穢不堪入耳,這才不敢如實告知國君。”
“如此說來,眼下傳出來的話,定要比你複述的惡毒百倍了,是吧?”
衛立心話說得慢悠悠的,探子一時錯愕,總覺得國君語氣不僅不怒,反而有幾分高興,他擡頭望去,隻有華貴的馬車冷冰冰地矗立在他面前,看不到國君的表情,更加不知如何作答。
哒...哒...哒......
探子仔細一聽,發現是國君在馬車裡,正用手指輕扣着桌面。再一回神,四位與他穿着相似,隻是衣服上繡着的蓮紋彰顯着他們的身份比自己高出許多。
“将岑無妄要殺了我的事情,你們幫他傳得在大一點。狠話放出來了,隻能在無為關聽到有什麼意思?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知道他無為關關主岑無妄,在花焰死後啊,可要欺負我這個丈母娘了。”
四位陰陽家對衛立心離譜的自稱并未有任何反應,毫無感情地點頭道了聲:“是。”眨眼睛便又消失不見,隻剩探子愣在原地,不知現在是何情況。
“想取我的首級,可以。那我就把腦袋送到他岑無妄手邊,看他有沒有膽子取下。”衛立心掀開窗簾,一雙丹鳳眼隔着雲紋花窗冷冷地看着他,卻又好像含了幾分嘲諷的笑意,道:“岑無妄話都放出來了,我若不去接招,豈不是讓他唱了獨角戲?走吧,且去會會這位癡情人。”
車轱辘重新轉了起來,馬車緩緩響起,金碧輝煌的馬車裡傳來女子雀躍的笑聲,笑得最後緩緩念起了一首詩,耐人尋味。
春心莫共花争放,一寸相思一寸灰。
......
“黃金十丈天下求,明燈千裡饑民首。朱顔笑指食骨鼠,無神無佛逍遙遊。”
茶館裡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道:“花焰救世之後,将禍世亦可救世的陰陽道收入囊中後,放言要用此道法解救天下人!騙得天下傾盡全力為她挖金鑄造十丈神像,廟宇前的荒山鋪滿了信衆的香火燃燈,世人從沒有如此虔誠過!可她呢?對着拜她求道的子民讪讪一笑,道:‘若你們都能參透陰陽變幻之道,那我算什麼東西?又如何繼續當你們的神?’。”
堂下哄作一團,謾罵聲此起彼伏:“真是不要臉!她算個什麼東西!”
“狂妄驕慢,當時我要是在,也要殺她幾下出氣!”
說書先生打開折扇,下壓扇面,待衆人安靜後緩緩道:“人的供奉讓她稱之為‘神’,同樣也能成為她的覆舟之水!世人看清她的面目後,在一場狂風暴雨夜,群起而攻之,最終她被燭台穿心而死。可誰知花焰乖謬頑劣,死了臉上還挂着一抹淺笑,仿佛在嘲諷世人曾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信衆推翻了香火,燒了她的廟宇,連帶她的屍體都成了灰燼。而為她鑄好的黃金神像,在哄搶中化成一灘爛泥,被大雨沖垮坍塌,成了一地泥漿。”
衆人聽罷,百感交集,又對着花焰唾罵了幾句。
“道君!”莫澤在背後喚了花焰一聲,将聽書入神的花焰從回憶中,叫了回來:“道君我們出發吧,住宿押金已經給我們退回來了。”
路上莫澤掂量着銀子,雀躍道:“嘿嘿,一文未扣!還好我去催了道君按時下樓,否則晚半個時辰要扣一錢呢!”
莫澤轉頭拉起花焰的手,将銀子塞到她的掌心,卻看到她雙眼放空,好似有什麼心事,不由愣了一下,道:“怎、怎麼了嗎?這錢沒少的,肯定沒少的!我都清點過了。”
“我問你,你方才說夕......國君!國君她已經到了無為關,帶着上千人馬圍住了寒食淵?”花焰洗漱時,莫澤去街上轉悠了一圈,這麼炸裂的消息不要她刻意打聽,接頭巷尾早已議論紛紛,所以路上閑聊時,莫澤也将消息轉述給了她。
“是啊!雖然花焰性子頑固惡劣,闖了不少的滔天大禍,但如今福澤天下的陰陽道,也确實也因為她獻身才成。國君說了,不能因為她一時的糊塗,就她的功勞也全盤否定。但那都是花焰與我們陰陽家的恩怨,與岑無妄又沒有關系!”
花焰止住腳步,靜靜地看着莫澤依舊單純無暇的眼睛,不由歎了一口氣,将銀子塞回她的手上,道:“銀子你收好吧,我管不住錢的,怕是銀子掉了你比我心疼。”
莫澤眼睛一亮,對此不予否定,鄭重其事地将銀子放進嶄新的錢袋中,又貼身揣了起來,擡頭時花焰已經走遠,她驚呼一聲:“道君,你等等我呀!你又不知道去哪裡找國君,可别迷路咯!”
她方才從莫澤嘴裡知道了自己死後的許多事情,包括衛立心在自己事後,用自己一手創的陰陽道開創了如今的陰陽盛世,但自己卻一步步變成了被口誅筆伐的罪人。而常年閉關不出的岑無妄,竟然不知為何,在天涯海角各種地方奔走,做着一些吊詭又恐怖之事。
這二人雖然梁子不小,但二人各有各的忙活,也算相安無事了些時日。可今年衛立心又不知抽什麼風,非要将自己的屍身再從岑無妄手裡搶回來,若不是中間顧着花焰的情面,怕二者間已經是屍山血海,鬧得不可開交。
“快些走吧,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兩個都不是好說話的主。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們吵起來的樣子!比兩個人同時罵我都難受!”花焰悶頭向前沖,完全沒注意旁邊莫澤疑惑的神情。
“罵道君?道君認識國君我能明白,道君還跟岑無妄有過糾葛嗎?”莫澤想了半天也沒相處答案,又道:“我總覺得道君有些奇怪......連花焰的事情都不知道!像是避世許久出關,并不清楚現在世上發生了什麼。哈哈哈哈不清楚道君是誰的,都要懷疑道君是花焰複活了,所以才對國君和岑無妄那麼熟悉,但對死後的世界一無所知呢。”
花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