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王了然道:“去阻止花焰救衛立心嗎?我說也是!就應該将花焰綁住關起來,任她怎麼鬧都行,總之别放她離開無為關!等外面的人死幹淨,她也沒念想要出去了!花焰同我們都是千百年壽命的家夥,那些不過彈指就死的人,有什麼好記挂的!”
岑無妄道:“不是那個時候。”
琅王歪着腦袋,一臉疑惑,白色耳朵猛地從發間竄出,微微抖動兩下,準備洗耳恭聽這位關主大人要說什麼。
“花焰入世那日。”岑無妄道:“是我就好了。”
花焰曾說,她最開始有記憶時時,四周漆黑一片,後知後覺原來自己正被埋在土裡,處境未知,她試着思考片刻,發現腦子空空如也,當下握緊了拳頭,一拳一拳給自己敲出個間隙出來,然後翻了個身,繼續舒服安逸地躺着。
終于有一日,她睡得昏昏沉沉間,聽到有位女子緩步正走來,起初她本并未在意,未曾想女子停在她的正上方,輕聲道:“今日陽光正好,不出來看一看嘛?”
花焰一愣,又思考了片刻,發現腦子依舊空白一片,面前也依舊漆黑一片,可她心口莫名升起一把火,靜靜地盯着漆黑一片的洞穴許久,終于擡起手一拳打穿土地,然後灰頭土臉,一身狼狽地坐起身來,呆呆地擡頭直視頭頂刺眼的陽光,道:“好啊,出來了。”
從此她與衛立心的緣分,如同陽光永不消失,是誰也抹不去的存在。
岑無妄聽花焰講述這故事的當日,一直沉默不語,琅王當時以為他隻是不感興趣而已。畢竟他對任何事情,都差不多是這副模樣。
如今才明白,原來“差不多”,就是不一樣。
琅王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可憐,怎麼自己家的關主,被一個弱女子給壓得喘不過氣!簡直豈有此理!
琅王熱血上頭,義憤填膺道:“我們關主哪裡比那個短命人君差!憑什麼就要對她忍氣吞聲!關主,原來不想告訴你的,但今日我實在氣不過了!方才我去關外巡視,衛立心她,她領着一群陰陽家找上門了,浩浩蕩蕩帶了十幾駕馬車,烏泱泱的都是人!我看她是人君當久了,以為我們也是在她手下尋苟活之輩!我管她是花焰的爹還是她娘!今天我就取了她的狗命,大不了花焰回來把我打死了,也不能讓關主受委屈了!”
“琅王。”岑無妄回頭看他,幽深墨黑的眸子難以看透:“你放話出去,今日我要取了衛立心的命,将她的頭放在識緣峰的界碑上作裝飾。”
琅王聞之一愣,笑起來有個酒窩,興奮道:“好嘞!我這就去傳,哈哈哈看不給她們吓得屁滾尿流的!”
岑無妄望着他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手捧着暖爐,若有所思......
“夕岚!!!”花焰猛地從床上坐起,薄汗染濕了她的內衫,緊張得大口呼吸,喘着粗氣胸口上下起伏着,眼前好像還是衛立心的頭顱滾落到自己面前的畫面。
她下床時腳步一軟,幸好扶住了床面才沒有摔倒地上,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堂屋的桌子旁,直接拿着茶壺對嘴便喝了個幹淨。可還是眼花缭亂,一會兒自己是在避世洞,一會兒又漆黑一片,一會兒視線才回到客棧的屋子裡。
“道君,可歇息好了?”
敲門聲夾雜着輕柔的詢問,頓時将花焰拽回了現實之中。可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在莫澤有一次詢問後,終于冷靜下來。
“奇怪了,這都快到申時了,道君還沒睡醒嗎?”莫澤昨天被道君救了,又花着她的錢住如此奢侈的客棧,實在良心不安,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一晚上都在精打細算着今日何時叫道君起床出發。這樣既能讓道君多歇息幾刻,又能趕在最後一刻将房間退了,讓店家将多餘的銀子完完整整給退回來,休想多算計她們一分錢!
可失算的道君并沒有搭理她......
不過沒關系,道君昨日對戰救人,還被自己坑得掉水,一定是累壞了的,她多休息一會兒也是應當的!好在自己的房已經退了,總是能剩出一筆,莫澤也覺得開心了!
莫澤正心滿意足準備找個地方蹲着,等着道君何時睡醒二人再出發。才剛轉身,便聽見身後吱嘎一聲響。
莫澤眼睛一亮,笑容洋溢着回頭道:“道君,你醒......”話鲠在喉中,笑容僵在臉上刹那間變為慌張無錯。
“道君!道君你怎麼了?你......你莫不是昨晚獨闖無為關,單挑岑無妄去了?”
眼前的花焰臉蒼白如紙,嘴唇都幾乎見不到血色,額頭還挂着微微薄汗,這哪是休息一晚的模樣,分明是與人苦戰幾百回合的慘狀。
“我問你,花焰當初被信徒所殺之後,屍體不應得随着廟宇化為灰燼,為何屍身會落入岑無妄手裡?”
花焰雖然看着虛弱 ,可眼神鋒芒逼人,莫澤一時間慌了神,緊張的咽了口水,道:“這......這傳言說,世人知曉花焰的真面目後,燒廟弑神,群起而攻之。或許世人暴怒引來異象,天将暴雨熄滅了大火,國君雷鳴中持劍前來,将花焰從廢墟一片的地上抱了起來,放至殘存的神殿高台之上。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劍刺穿花焰胸膛,從她的身體中拿出可普渡世人的陰陽道。對着呆愣的世人振臂高呼,稱‘陰陽道已出,逆天如何?一人而已!’,然後便将花焰的屍身燒毀了。而如今岑無妄手中的屍身,其實用花焰骨灰重塑的身體而已......”
莫澤說完擡起頭來,才發現花焰不僅臉色難看,眼神更是亦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