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剛剛那位護士小姐喊住了他,“我們收過很多吞安眠藥的患者,大多數洗個胃就沒事了,情況沒那麼糟,您别太着急了。”
李陵連忙收起刀,誰知他收刀的瞬間,最鋒利的部分正好刺破了他的皮膚,在他手腕處留下一道血線。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劃傷自己的嗎?原來是這樣的感覺。此時他才恢複半份理智,說服自己:救她,是為了讓她長久地生活在痛苦裡。畢竟對于她,而人間才是真正的煉獄。
可她要是死了呢?自己該如何?
那他便全然失去了恨她的理由,留下的隻有愛了...
可若是決定愛她,為何要在這樣的時候呢?隻能後悔的時候...
手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李陵的腦子裡亂糟糟地,急救室緊閉,醫護人員來來去去,時而嘈雜時而安靜。白色的牆壁如同空無一人的岩壁給人強烈的壓迫感,那扇緊閉的門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背後不知怎樣的事實等着他。
門開了,出來的是剛剛退張流影進去的醫生,他一臉疲憊,步履匆忙,直奔醫生辦公室。
“醫生…”李陵還是決定上前去。
“哦…你是,剛剛那個患者的家屬吧?”醫生瞥了他一眼,“正準備找你呢。”
“朋…朋友。”李陵第一次說話那麼沒底氣。
那醫生擡頭看了他一眼,噗呲一笑,看來心領神會。
進了醫生辦公室,李陵像個乖乖學生站在一旁,醫生讓他坐,他才坐下。
誰知那醫生竟開始寫病曆,徹底将他晾在一旁。李陵有些焦躁,卻還是隐忍不發。
到底是什麼意思?醫生欲言又止,話不直說,難不成這是宣布噩耗之前的慣用方法?李陵的想法不由得急轉直下……
他終于忍不住了:“醫生,她…”
這回輪到醫生驚訝了:“哎喲哎呦,都忘了你還在這兒了,上夜班就是會忘事兒,這位小姐,名叫…張流影是吧?”
“是是,她怎麼樣?”
醫生看着眼前這男人,輪廓銳利,眉目中卻藏着幾分虔誠地柔軟,不禁覺得好笑,“張流影,胃内容物多為□□…也就是安眠藥,索性她吞的不是太多,送來的還算及時,現在已經脫離危險…”
醫生頓了頓,他分明看到眼前這男人眉眼舒展了許多,他又強調:“患者這次明顯是有自殺意圖的,她皮膚上還有一些軟組織挫傷,幸好不是很嚴重。不管什麼原因,暴力肯定是絕對禁止的。”
醫生又擡頭看看李陵,好好審視了一番,收回了疑惑,又道:“作為家屬,你現在還不能放松警惕的,她現在還處于昏迷狀态,等她醒來也是要禁食禁水的,心電監護還上着,今夜你索性别睡了,一定要盯着…當然這樣的事還要解決心結,徹底斷了自殺的念頭才好……這樣,你先去看着她,那邊護士會跟你交代注意事項的。”
再次見到張流影的時候,她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周圍隻有心電監護和各種儀器的聲音,她那樣安靜,沒有平日裡的咄咄逼人和自以為是,她安靜得仿佛連呼吸都不存在了。
李陵知道她短時間不會醒來,他允許自己短暫地釋放情緒,他握着她的手,那雙殘破受傷的手,手腕處有多個未愈合的劃痕,觸目驚心。
他的淚放肆地流下,他本是恨她入骨的,可此時卻為了她的生命而憤怒而悲傷,有那麼一刻他真的害怕,害怕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麼他的付出,他的痛苦,該找誰存放呢。
“先生,”剛才那個護士小姐拿了體溫槍來,格外溫柔道,“張流影測體溫了。”
李陵有些尴尬,他側了側身,讓護士小姐測體溫。
護士小姐貼心地遞上紙巾,示意他眼角的淚未幹。
“您是她…”護士小姐繼續溫柔。
“呃,不,不是。”
“那就是老公了。”
“也不是。”
護士小姐害羞地笑了笑,遞出自己的手機:“要不要加個微信?我把患者注意事項發給您?”
李陵這才擡頭看她,那身白色的工作帽下的兩片绯紅若隐若現,意圖不言自明。
“好啊。”伴随着清脆的叮咚聲,好友已加。
護士小姐欣喜地回到護士站,遠遠的看着這個帥氣的男人,他寸步不離地守在那女人身邊,為她擦汗,回應着她夢裡的呢喃。
麻醉未醒的時候,是人潛意識與意識争奪對大腦控制權最為激烈的時候。張流影時而淚流滿面,時而默默哭泣,每一次情緒的交替都會牽扯李陵的心,她說什麼,他就回應,不管有沒有聽懂,他隻說:“我在,我在,你不是一個人。”
護士小姐沉迷這男人的美貌,卻也抵不住隆重的困意,就在天蒙蒙亮時,她打了一小會兒盹,再擡起頭時,那守在病床旁的人已然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