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修業獨斷專行的性子如今改了一些,便溫聲問道:“小姑娘,你可願拜我為師,求仙問道?”這要擱以往,遇到如此良才美質,他問也不會多問一句,定是先把人帶回自家宗門了事。
小人兒好似不懂拜師、求仙是個什麼意思,隻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盯住修業:“能吃飽麼?”
修業莞爾:“自然。”
小人兒一聽立馬點頭如搗蒜:“我願意!”
于是離宗半年,修業便又重新返回淩霄宗天衍峰,這次是帶着一個小姑娘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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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百年,天衍峰又有了新弟子。
這在玄霜靈溪飛升餘熱尚未散盡的淩霄宗并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大事,尤其是在修業主動淡出大衆視野的當下。
按理說新弟子入門,都是要經過入門試煉的,但是小人兒還太小,又沒有半點修為在身,修業愛惜人才,便做主讓她先入門,将試煉留待後來。
以修業在淩霄宗的身份地位,這點小事宗務堂自然沒有理由反對,大筆一揮就将“柳眠”這個名字記在了修業門下。
按照淩霄宗的規矩,新弟子入門可由師長賜名,想要用本名也可,修業發現小人兒脖子裡挂着一塊玉佩,刻着“柳眠”二字,心想這或許就是她的名字,又想着天衍峰門下如今隻她一個弟子,排輩論序賜下道号也沒什麼意思,抱着新人就該有新氣象的心态,便直接用了她的本名。
修業門下曾經弟子衆多,他教起弟子來自是得心應手,不過大多數時候教的都是十來歲的少年或者成人,這些人都是通過宗門試煉才被他納入門下,倒是淩霄宗将将發展起來那段時間,曾教過幾個小弟子。
教導小弟子首要的不是修煉,先得把人的吃喝拉撒睡搞定才成,小柳眠才五歲,修業把她養在天衍峰上着實費了一番心力。
不過他也沒想着不讓人下山,而是在宗務堂發布了任務,雇人接送小柳眠去宗門學堂上課,去食堂吃飯,每日等人回來以後才親自教導。
小孩子嘛,還是應該多跟同門接觸接觸。
像玄霜當年那樣,從一入門開始就把靈溪關在天照峰上,不築基不許下山的做法,他可不贊同。
雖然那兩人如今已經雙雙飛升,但是他仍然有自己的考慮。
靈溪當年十六歲就築基,未嘗沒有想要早些築基好早日下山的想法在,當然,實事求是地說,她根骨也是極好的。
修行之人一旦築基,年紀就被固定在築基時的年歲,直到凝成元嬰才能重塑身軀。所以即便十來歲的時候能夠築基了,一般也會壓一壓修為,等到二十來歲再築基。也有那修為進展緩慢的,會服下駐顔丹将衰老變緩,這樣等到築基時也依然是年輕的樣貌。
正因為靈溪當初一直是十六歲模樣,又有師徒那一層關系在,玄霜卻愛上了這個親傳弟子,才叫他怒火中燒。
退一步說,他也不是見不得玄霜結道侶,可身份地位修為合适、又對他一片癡情的仙子大有人在,玄霜選誰不好,怎麼就非得是這個跟個孩子一樣靈溪不可?
師父師父,既為師,又為父,如何就能、如何就能那樣!
他未入道時也是讀過聖賢書、講過學的,最是見不得這種敗壞倫常的事情,而且還是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玄霜又是他看着長大寄序厚望的孩子,加上天機峰突然算出靈溪乃是命定魔尊,所以那時才一意阻止,未曾想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那樣。
所以後來玄霜靈溪消弭仙魔大戰,回歸淩霄宗以後,他才頗感心灰意懶,索性遣散弟子自閉于天衍峰。
言歸正傳,小柳眠自打入門以來便十分好學,又乖巧聽話,讓修業這個師父做得很是省心,自覺當初那點心血來潮甚是玄妙,照這樣下去,他極有可能教出一個飛升修士來。
修行不知年月,日子過得平靜無波,又順風順水,如此一晃眼就是十年。
這日一早,在柳眠下山上學堂前,修業叫住已經能夠照顧自己的少女:“為師近日頗有所得,準備閉關一段時日,為師閉關期間眠兒須得勤學不辍,好生修行。”
紅衣少女展顔一笑,明眸丹唇,青蔥模樣已依稀可見日後明豔姿色:“師父安心閉關便是,或許等您出關,眠兒已經築基了呢!”
修業欣慰之下不忘關照:“築基之事切不可操之過急,根基打牢才是重中之重。待你年過二十,若為師尚未出關,才許準備築基。”
少女不假思索一口應下:“眠兒省得的,師父再唠叨下去,這學堂可就該放學啦!”
修業失笑,擺擺手讓她趕緊走,負手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頗有一種老父親般的蕭瑟,等到那一襲紅色再不可見,轉身就進入了閉關的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