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秦良斯笑着點了點頭。
秦良玉帶着盧葉先回房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便不再耽擱,直奔書房而去。
到了書房門外,秦良玉又上下瞧了瞧自己的衣服,摸了摸頭發,小聲地問盧葉:
“沒有亂吧?”
“沒有。”盧葉搖了搖頭。
“我先進去了,你在這兒等我。”秦良玉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揚起笑,推開了門,“阿爹,我來了。”
盧葉把門關上,守在了門外,一向面無表情的盧葉,難得翹起了嘴角。
秦葵對秦良玉的要求一向嚴格,對她未來夫婿的要求更高,以至過了這麼多年依舊沒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更别說秦良玉。
秦葵站在書架前,聽到外面的動靜,慢慢轉過身,望向跑來的秦良玉,滿臉慈愛,道:
“今日和民屏的比試是不是又赢了?”
“阿爹猜對了!”
秦良玉跑上前攙住秦葵的胳膊,兩人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從小在讀書習武上,你就強過其他兄弟幾人,是我秦家這一代最有希望挂帥上陣,封侯奪冠的人,隻可惜是個女孩子......”
沒等秦葵把話說完,秦良玉立馬出聲反駁:
“女孩子怎麼了!倘若他日讓我掌兵,定不輸平陽公主和冼夫人!”
秦良玉對戰場的向往,大多來自史書中記載的女英雄們。
逢于亂世,她們卻不拘于後院,大膽走上前方,打出了屬于自己的天下。
平陽公主于隋末創建娘子軍,英勇善戰,屢戰屢勝,在英雄輩出的唐史中,平陽公主的名字也熠熠生輝。薨後,更是以軍禮殡葬,這份殊榮在女子中隻此一人。
冼夫人對外抵抗強敵,對内鎮壓叛亂,生于慣于攻擊擄掠的俚族,卻能摒棄舊習,以和為貴,于亂世中守護嶺南一方的安甯,更被尊稱為‘嶺南聖母’,人人敬仰。
“那是自然,我的女兒我自是了解。我大明現在雖内憂外患,但一時之間并不會大亂。”
秦葵對史書的了解,比秦良玉更為透徹,她們能殺出威名,載入史冊,所經曆的并非常人所能忍。
他從小教習子女武義,隻是不想他們于亂世中為他人魚肉。
但秦良玉的優秀,讓他對她又寄予了厚望。
他既希望秦良玉建功立業,卻也不想她過得那般辛苦。
“阿爹,你覺得播州土司會反嗎?”秦良玉卻并未順着秦葵的話回答,反而問道。
“不出三年,必反。”秦葵道。
楊氏曆代統治播州,自楊應龍承襲土司之位後,輕視朝兵,欲占領整個四川,獨霸一方,其人狡詐多疑,尤好誅殺立威,結怨頗深。
萬曆十七年,楊應龍便被多人聯名舉報謀反,朝廷遣人來調查,發現其種種罪行,依法當斬。
恰逢倭寇入侵朝鮮,朝中征兵支援,楊應龍便自請獻金贖罪,并帶五千兵前往,戴罪立功,便免了斬刑[1]。
但楊應龍尚未出發,朝鮮之困已解,無功消罪,便按照原有裁決處罰,楊應龍抗命不從,朝廷派兵圍剿,雙方都互相觀望,暫無動作。
“所以,播州之亂便是我的機會。”秦良玉昂首挺胸,目視前方,炯炯有神。
“那你可想好如何參戰?以何身份?可有兵馬?可有糧饷?”
秦葵接連抛出幾個問題,秦良玉腦中閃過千頭萬緒,卻無言以對。
“帶兵打仗并非僅憑一腔熱血,還要靠這裡。”秦葵指了指秦良玉的頭,笑着道。
“阿爹有什麼辦法?”秦良玉聽到這個笑聲,便知他有計策。
“現在有一個,隻不是不知你願不願意。”秦葵卻賣起了關子。
“阿爹定不會讓我吃虧,說說看嘛。”秦良玉卻并不立刻應下,狡黠地問。
“你呀。”秦葵捋了捋長須,笑着搖了搖頭,隻能道:
“想上戰場,或自己召集人馬,或直接參軍。
我秦家并非武将世家,家中丁卒也不多,即便能上戰場,也不過是去送人頭。
大明女子無法參軍,但有一個地方卻是例外。”
“土司!”秦良玉眼前一亮,立馬明白了。
土司是山皇帝,世代承襲,軍民各政,獨攬大權,殺人不請旨,封建等級森嚴[2][3]。
後歸順朝廷,朝廷在各地設了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來管理。各司使既是各自轄區内的最高行政長官,也是最高軍事領帥[4],仍由曆任土司奉旨任職。
土司下的軍隊,寓兵于農,有事打仗,無事耕田,全民皆兵,随時受朝廷征調[5]。
所以于秦良玉而言,捷徑便是入土兵。
但普通土兵想往上爬并不容易,獨領一軍更是難上加上。
唯有一法可行。
“昨日石矽土司的大公子出獄了。”秦葵道。
秦良玉皺了皺眉,繼續側耳聽。
“三年前石矽土司馬鬥斛因礦事欠銀,被革職貶在戍口外,傳言死在途中。其子便代他受罰,在獄中關了三年,今日交滿了罰金才出獄[6]。”秦葵道。
土司不僅官位世襲,罪責也是一并承襲[6]。
秦良玉不語,秦葵又繼續道:
“如今承襲土司兼宣撫使的是他的母親覃氏,覃氏偏愛幼子,想把位置傳給幼子,依長子繼承制,幼子并無資格[1]。
隻是如今掌權的是覃氏,今年她剛在大雪山平定叛亂,朝中嘉獎,有軍中木蘭之風,謀略才能皆不可小觑,所以最後承襲土司之位的人當下并無定論。”
“大公子雖不是土司,但在石矽也勢力,我可幫他訓練土兵,他日建立軍功,承襲土司之位,名正言順。”秦良玉道。
“那你要如何博得他的信任,讓他足以把手中的兵馬交給你訓練?”秦葵反問。